昆曲

1、刘忘归像做贼一样，心惊肉跳，手微微发抖，翻看凌雪与老杨的聊天记录。 

2、在长久的相处中，缺乏浇灌的爱情之花逐渐失去饱满的光泽，自由放任导致的杂草开始无序滋生，往日的优点在对方眼中越来越成为习惯并最终无视，缺点却时时成为情感的蛀虫，与日剧增，不断繁殖。刘忘归单方面的“除草杀虫”远远赶不上凌雪对情感的麻木带来的破坏。在对方的眼中，你的缺点只要没有改变，就是在日日膨胀，直到挤掉所有最初的美好，填满在琐碎的现实缝隙之中。

3、 既自卑又自傲，在自卑的角度，她很像一只流浪猫，看到人们手里的食物很想得到，但人一靠近，它又迅速跑开，人走远了又会跟上去。从她高傲自负的一面看，她对于异性只愿意被众星捧月，却不愿意施舍哪怕一点月光。

4、 刘忘归越来越失去自我，面对着凌雪一次次的霸道和娇蛮，他压抑了太多不满在心中又不愿意交流，因为每次尝试沟通，都会因为凌雪唯我独尊的思维模式所破坏，每次的尝试都会变成伤害，久而久之就会放弃沟通。刘忘归发觉越来越不能左右自己的情绪。他开始变得极其容易陷入焦虑、恐惧、焦躁、颓废，沉默寡言的状态。

5、 刘忘归拉回脱缰的思绪，回到了现实。百无聊赖的刘忘归躺在床上，翻着朋友圈，看到了凌雪发出来的和老杨看戏的图片，照片中的凌雪眼神羞涩而妩媚，面色微红目光有些许的迷离，这让刘忘归看了心里五味杂陈。凌晨十二点，刘忘归睡着了，凌雪依旧没有回来。

车祸让刘忘归需要在家里休息几天，肿胀的脸和带着护具的胳膊让他难以出门，只能安静地待在屋里面。

这天晚上，凌雪进家后先到卧室询问一下，刘忘归说都挺好。凌雪就转身飘出房间，嘴里还轻轻哼着曲儿。

刘忘归对别人哼歌很反感，那是因为这种行为很容易让他联想起小时候爸爸故意哼歌气妈妈的场景。在刘忘归的记忆里，爸爸和妈妈发生不愉快，爸爸不会显得很难过，而是故作轻松地边做事边哼歌，他所哼的也不是任何歌曲，只是乱七八糟的音调。这种举动会让妈妈的情绪很快爆发，每次哼曲过不了多久，刘忘归就会听到父母暴躁如雷的辱骂和争吵。长大后，刘忘归每听到别人哼曲，刘忘归就会产生一种厌恶，以及恐惧。

刘忘归起身走出房间，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凌雪正在厨房把从外面买回来的饭菜装盘。

凌雪若无其事地说：“老公，明天晚上我估计要晚回来一会儿。”

刘忘归说：“好，你忙吧。店里有事是吧。”

凌雪的手停顿一下，眼球向右一滚，似乎在思考什么，接着她端着盘子出来，边走边说：“没有，是老杨来了。他约我们一起吃饭，你又去不了，我去接待一下吧，好久没见了。”她把盘子放到刘忘归面前，眼睛却没有看丈夫，盯着盘子。

刘忘归心里咯噔一下，没有讲话。

老杨年长凌雪和刘忘归几岁，是凌雪还在工作期间的同事，博学多才、穿着精致、讲究品位，性格不羁。在很多年前，老杨算是凌雪和刘忘归共同的朋友，那时候刘忘归也很开朗健谈，经常参加凌雪的同事聚餐，三个人在生活中也会经常往来。

交往中，刘忘归总觉得凌雪对老杨有些过度崇拜，以至于她每次见到老杨，都像粉丝见到偶像一样，恨不得扑上去紧紧拥抱。凌雪经常向刘忘归说老杨的各种优点，比如他家的书堆成了山，比如老杨十分清高但他的工作成果可以让老板赏识，比如老杨会十分洒脱的离职，但又被公司请了回来。工作中，老杨以他的专业经常帮助凌雪，为她提供很多指导。

老婆经常在自己面前提起另一个男人，又对他评价如此之高，难免引起刘忘归的不悦。起初，刘忘归会尽量避开话题，但凌雪毫无察觉，再后来，二人为此争吵过几次。凌雪会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崇拜老杨，但让刘忘归难以忍受的不是这个，而是凌雪在吵架中总会用老杨来对比自己，“老杨如何，你如何”，这让刘忘归久久不能释怀。后来，老杨跳槽去了上海，凌雪也辞职创业，刘忘归就再也没见过老杨了。

刘忘归还在愣神的时候，凌雪看着他说：“嗨，听到了？”

“哦，听到了，去吧，早点回来。”

吃饭的时候，凌雪又是对老杨一顿夸赞，绘声绘色地讲述始终单身的老杨现在的近况。从话中细节刘忘归可以听出，凌雪跟老杨始终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刘忘归越听越不舒服，可凌雪毫无察觉，却越说越起劲，刘忘归企图打岔换个话题，但凌雪又不停把话题拽回来。她完全没有感觉到丈夫的不悦，感觉不到丈夫在压制情绪，希望尽快停止这个话题。

刘忘归从不满到不适，他觉得心在发抖，频率越来越高，幅度越来越大，能量在一点一点积聚，从微小的震颤到惊涛骇浪。凌雪开心兴奋的声调成为助长“火势”的干柴，刘忘归感觉自己的手脚开始变得冰凉，脑袋越来越麻木呆滞，血液似乎只流到脖子就停止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色变得苍白，因为脑袋好像没有了血液的滋润，冰冰的，紧绷的，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凉意。此刻，刘忘归能看到凌雪兴奋的神情，空中划动的手臂，但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凌雪说话的时候是看着刘忘归的，但她的眼睛里却空无一物，眼球似乎翻转向内，只能看见自己头脑中的世界。

终于，刘忘归放下筷子，不吃了，低着头不讲话了。

凌雪停下来问到：“怎么了？不舒服吗？”

“要不你别去了，你看，我这还需要你照顾呢。”

“我都答应人家了，放心，我不会太晚的。吃个饭就回来。以前人家也不少帮助咱们，我一直觉得挺感激的。”凌雪笑嘻嘻地说。

“那我怎么办？”刘忘归觉得这句话一说出口显得特别卑微。

“要不我给你订好饭，让外卖送到家里来。”凌雪说。

“你就这么想见他吗？”刘忘归的声音变大了，眼神里有了火气。

凌雪只愣了一秒，随即瞬间切换情绪，眼里的柔和一扫而光，满是高傲的敌意。

“是啊，很久不见的老朋友，很想见，有问题吗？”停顿了一下，凌雪又继续说，“本来想带你一起，你这个样子，你告诉我该怎么样呢？”凌雪不自觉的梗起了脖子，露出她那在刘忘归认识中最丑的神情。

“带我？算了吧。我可不想去。”刘忘归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但感觉到两眉之间是个厚厚的肉疙瘩，完全不受控制。

“就是很多年不见，吃个饭而已。再说是他约的我们，一个好朋友，我能拒绝吗？”凌雪反问。

“我这个样子还不够你拒绝他吗？”刘忘归声音更大了。

“你刚才不是说，可以自由活动吗？”凌雪是在告诉刘忘归，其实你没有多么严重。

此话一出，刘忘归认为凌雪对于自己的关注远远不及和老杨的一顿饭，他彻底愤怒了。

“好，你去吧。”说完起身回了房间。

过了几分钟，凌雪走进房间，手搭在刘忘归身上，小声地说：“老公，别生气了，不就一顿饭吗，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去了。”

刘忘归心里一下松弛了，他坐起来看着凌雪，刚要开口，凌雪不紧不慢且恰到好处地切入说：“但是老杨跟咱们那么熟，我已经答应人家了，现在反悔也开不了口啊。”

刘忘归这才知道凌雪进来并不是安慰的目的，只是想再次告诉他，我一定要去赴约。

刘忘归没有答话，躺下闭上了眼睛。等了几秒钟，凌雪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

这一晚，刘忘归辗转难眠。一方面是因为刚才的争吵，一方面也可能是白天睡得时间太久了。他盯着天花板，胸口的肌肉凝固在一起，十分不畅。凌雪已经熟睡，刘忘归听到凌雪枕边的手机时不时震动一下，心里冒出一个从来没有的念头，很快又打消了。过了一会儿手机又振动，念头又升起。起伏几次，刘忘归终于忍不住，拿起了凌雪的手机。

刘忘归像做贼一样，心惊肉跳，手微微发抖，翻看凌雪与老杨的聊天记录。

“雪儿，你看我在哪？”老杨给凌雪发了一个定位，还有一个傻笑的表情。

“哥，你来森西了？太好了！一起吃个饭吧，我来安排。好久没见了，甚是想念啊。”凌雪第一时间回复了老杨，配上一个手舞足蹈的表情和一束玫瑰花。刘忘归仿佛又看到凌雪每次见到老杨时的兴奋劲。他这时也才知道，并不像她说的那样，老杨没有主动约饭，而是凌雪主动邀请的。

“好啊，叫上忘归，大家一起聊聊，好久不见了。”

“他可能来不了。”凌雪回复，接着又跟了一条，“他在加班。”

“那就算了，下次等忘归有时间的时候再约。”

“别呀，不是还有我呢吗。再忙我也一定要挤时间的啊，哈哈。”

“那不用，不用那么客气。别耽误生意，我经常来森西的。”

“没事，哥，我来安排。那就明天下午六点吧。我订好地方告诉你。”凌雪极力邀请。

“那好吧。”

这些谈话是上午十点发生的。

到了下午三点，信息又继续。

“雪儿，不好意思，我可能要爽约了。刚有个重要的客户约我吃晚饭，我们下次再聚吧。”

“哥，你是到几点呢？”

“晚饭，估计七八点吧，他临时叫我商量点事情。”

“那没事，我来安排夜宵，非常期待能和你一起吃夜宵。”凌雪发了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也好，那时候估计忘归也加完班了，你们俩一起来。”

“他出差了。”

刘忘归看到这里，心里既在苦笑，也有些愤怒，他真想揪起凌雪质问他，你不是说是老杨约的饭吗？你为什么说我出差了？

刘忘归继续往下看，时间来到下午四点。

“雪儿，客人把谈话地点约到了这个地方，可以喝喝茶看看昆曲。都是比较熟的朋友，大家可以一起坐坐，你有时间吗？。”老杨发了一个定位。

“好呀好呀，也让我这个大老粗熏陶一下高雅艺术。那明天就在这见面吧，好期待。”

“好的。”

刘忘归把凌雪的手机轻轻放回原处。

早上，刘忘归很早醒来睡不着，她听到凌雪起床洗漱收拾的声音。他眯缝着眼睛没有睡，过了一会，看到凌雪站在卧室门口停顿了几秒，眼睛看着床的方向，可能在犹豫什么。刘忘归看到凌雪穿上了一件平时不怎么穿的衣服，十分亮眼。发型和妆容也能看出经过了精心打扮。

“我走了啊？”凌雪像平时说话的音量询问，在清晨的时刻显得十分响亮刺耳。

但刘忘归没有回答，安静了两秒钟，凌雪转身、关门，“嘭”地一声，一切恢复宁静，刘忘归的思绪也开始奔腾追忆起来。

一整天，刘忘归思绪奔腾，胡思乱想，越想越心烦意乱，他感到自己弱小而可怜，感到凌雪无情而善变。回想起这十二年的相处，十年的婚姻，百感交集。十多年来，刘忘归从一个开朗外向、乐观向上的青年，一步步走向低谷。他觉得自己的情绪越来越不受控，焦虑、慌张、恐惧充斥在自己的身体里，无论昼夜，每时每刻，让他痛苦不堪。

和凌雪认识前的学生生涯，他曾经也像很多阳光少年一样，喜欢运动、听歌、唱歌，生活充满乐趣。上了大学，到了最蓬勃的年纪，他认识了小武，那段的甜蜜岁月里，他想不起两人有什么矛盾争吵的画面，全都是温暖和幸福的回忆。

分手后，刘忘归和小武就再也没有联系。小武想尽办法躲开刘忘归，避免一切可能碰面的机会。分手不久就毕业了，两人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刘忘归满怀信心一头扎进社会，憧憬着自己高光人生，他没有选择继续读书，他要赚钱，赚很多钱，最大的愿望就是给父母买一套房子。刘忘归认为全中国都属于自己，他没有任何牵绊，想到哪里去哪里。第一份工作把刘忘归带到了森西，并在这里生活下来。

小武不同于刘忘归，殷实的家庭背景可以让她不必为了眼前的生存而妥协，她可以理性地思考未来，她可以清晰地规划人生，她会运用自己的观察和阅历做出为了达成长远目标的选择。她继续读书，博士毕业后定居到海外，二人彻底断绝了联系。

后来微信普及，班长建立了班级群，刘忘归和小武都知道对方在群里，但谁也没有加对方为好友。小武很想加上刘忘归，她觉得这很正常，好几次点开但又关闭了。以她对刘忘归的了解，他一定不想恢复联系。另一边的刘忘归脑中也无数次想联系小武，但他又强制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觉得这样不对，不应该打扰她，她一定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我的联系会让他心绪烦乱，希望她永远别再想起我，永远幸福下去。二人都不知道对方一丝一毫的生活现状，也从不打听。只是凭与同学交往时的只言片语和脑子中的记忆来勾勒对方模糊的样子。

刘忘归认为与凌雪的相识都是命运的安排，从地铁站的偶遇，到后来还伞、交往、恋爱、结婚，自己没有用力，也没有刻意推动任何事情，一切发展合乎情理，不知不觉。

他喜爱凌雪的开朗直爽，十分愿意帮助凌雪度过失恋时的伤感期。后来产生了感情，确认了关系后刘忘归便一心一意地执着下去，希望相爱相随，携手终生。

凌雪也喜欢刘忘归的俊朗潇洒，更喜欢他如沐春风的微笑，能为她治愈一切。最让凌雪动心的，是刘忘归对感情的专一和执着，无论自己怎样任性破坏，他都坚决而耐心地呵护这份感情，这给了凌雪极大的安全感，也成为凌雪愿意嫁给刘忘归最重要的原因。

刘忘归从来都是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而凌雪除了这个目的，还有报复前男友王木君的愤恨，她想尽快结婚，让王木君看到自己离开了他依然可以很快嫁出去，并且生活的很好。共同的目标促成了结合，两个年轻人就这么不知不觉走进了朝夕相处的日子，但在长久的相处中，缺乏浇灌的爱情之花逐渐失去饱满的光泽，自由放任导致的杂草开始无序滋生，往日的优点在对方眼中越来越成为习惯并最终无视，缺点却时时成为情感的蛀虫，与日剧增，不断繁殖。刘忘归单方面的“除草杀虫”远远赶不上凌雪对情感的麻木带来的破坏。在对方的眼中，你的缺点只要没有改变，就是在日日膨胀，直到挤掉所有最初的美好，填满在琐碎的现实缝隙之中。

刘忘归渐渐发现，凌雪的性格自我，骄横，易激惹，不容侵犯。在和凌雪的相处中，稍有不慎，对她一根针的冒犯都可能招来万箭穿心的报复。他不明白为什么凌雪有这么强的报复心，对任何让他不开心的人，她总要看到对方受到比自己更大的伤害才会觉得平衡，并会发自内心的开心。

实际上，凌雪内心掩藏着深深的自卑。在感情方面，她认为自己被王木君抛弃，由此也对男人充满了不信任。她对异性十分矛盾，既想吸引所有男生的注意，又想跟所有人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让所有人以她为中心。

既自卑又自傲，在自卑的角度，她很像一只流浪猫，看到人们手里的食物很想得到，但人一靠近，它又迅速跑开，人走远了又会跟上去。从她高傲自负的一面看，她对于异性只愿意被众星捧月，却不愿意施舍哪怕一点月光。

凌雪的性格正直豪爽，这源于她强势功利的母亲从小对她自强自立的教育，母亲始终告诉凌雪，这个社会是现实的、残酷的，没有任何人可以无条件的依靠，都是交换。你不能毫无保留地相信任何人，人心都是自私的，毫无例外。要从“人性恶”的出发点去思考每一个人的每一个举动。要把所有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拉向自己，无论用什么手段，谎言、诡计、违心都不重要。自责是最愚蠢的行为，要养成用最轻微的理由为自己开脱最大罪过的本领，要练就让自己永远处在“我是对的，你是错的”的判断中。

凌雪从小看尽了父母用最爆裂的方式吵闹、最难听的言语侮辱对方、最令人窒息的冷战。她不相信但又极其向往童话般的美好爱情。她的初恋男友王木君，说尽了令她神迷的话语，做尽了让她惊喜的浪漫，她一度认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女人，终于有了依靠，但同时，家境贫穷的王木君花费了凌雪很多钱，凌雪在不知不觉中让自己过得节衣缩食。她对王木君越来越不满和嫌弃，二人的感情也在无尽的争吵、互相的嘲弄中结束了，而正式分手的那天，也正是她与刘忘归地铁相遇的时刻。

自从认识了刘忘归，凌雪最开始也是用她一贯的眼光看待这个男生，但她在刘忘归的身上第一次感受到了与人交往真的可以不用心计，不用提防。他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出于让我更舒服、更满意，他似乎总在为我考虑。凌雪认识到，原来人可以这么透明、赤诚。尤其是两个人确定了恋人关系以后，凌雪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无条件的爱、温暖的依恋。

但人性就是这么可悲，即使凌雪看到了刘忘归的优点，却宁愿相信刘忘归这是热恋中的表演，也不肯放下他心中坚持的那些所谓“真理”。她随时准备与刘忘归拼死一搏，每次不如意她都认为刘忘归是有恶意的企图，因为她觉得每个人都会回到自私自利的源点。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用暴力和强权，控制住他、压制住他、征服他，这样才能永远有主动权，才有安全感。

刘忘归也不是没有感受到凌雪这种霸凌心态，但是他只相信一点，人都是会改变的，爱可以融化一切，生活中的分歧都是小事，只要出发点都是为了让这份感情更深沉持久，时间终可以换来永无纷争的“小和谐”。

刘忘归错了，他错误的认知了人性，错误的烙印了善良在心中。刘忘归得到的，不是用爱融化了的人心，而是挚爱浇灌出的骄横和霸蛮。他得到的，不是时间换来的安宁，而是两个人各自走向了极端，越走越远。

刘忘归越来越失去自我，面对着凌雪一次次的霸道和娇蛮，他压抑了太多不满在心中又不愿意交流，因为每次尝试沟通，都会因为凌雪唯我独尊的思维模式所破坏，每次的尝试都会变成伤害，久而久之就会放弃沟通。刘忘归发觉越来越不能左右自己的情绪。他开始变得极其容易陷入焦虑、恐惧、焦躁、颓废，沉默寡言的状态。

而凌雪虽然也在经历痛苦，但都是短暂的，她能通过吵架的方式发泄出心中的不满，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所有的不快。同时，他把刘忘归逐渐消沉的状态认为是他个人“不争气”“没本事”，这也成为她在争吵中的攻击的筹码，每次用这些言语时，她总能看到刘忘归被激怒的样子，她也能从刘忘归被伤害中获得平衡，获得快感。凌雪总能以胜利结束争吵，头颅日渐高昂，女王心态逐渐满盈。以至于凌雪越来越不能容忍刘忘归的异议，只能接受他低眉顺目的服从。

刘忘归认为只要有爱，总能春暖花开，他傻乎乎地等待凌雪的转变，而不知道凌雪正在对他从依靠、满足逐渐变得嫌弃和无奈。爱没有换来刘忘归期望的关怀和心疼，换来的只是越来越多的嫌弃和疏离。

凌雪认为，每个人都有为自己追求幸福的权利。我要保护好自己，当我觉得有被伤害的危险时，我应第一时间回击，无论是谁。爱别人首先要爱自己，我爱自己没有任何错误。

当凌雪看到刘忘归持续消沉，她不会有什么安慰，因为在她的价值观里，每个人都应该自己强大，外力是没有作用的，正像她每次为自己打鸡血一样，必须战胜一切，走上台阶，必须脚踩失败者，成功路径别无他法。

凌雪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对刘忘归造成持续的伤害。刘忘归曾经表达过是凌雪的强势和不自省让他无法表达，隐忍压力，日久生疾。每当凌雪听到这里，都会以最坚定的口吻予以回击，就像要给一只猫的脖子套上一根绳子，小猫会极尽全力地甩掉。凌雪会用轻蔑嘲讽的语气告诉刘忘归，“别往我头上扣帽子，这个锅我可不背，自己无能不要怪别人。你如果觉得我压制你了，你可以随时放手，我绝不拖你后腿。”最初凌雪这么说的时候，她真的害怕刘忘归也会强硬起来，甚至和自己离婚。可是她担心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刘忘归也从来没有说出一句绝情的话语。凌雪没有感激，而是觉得这些话对刘忘归没有伤害性，所以她讲话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刘忘归想和贤惠传统式的女人安稳生活一辈子，他觉得这个要求并不奢侈，他也愿意为此妥协，奉献。而他越来越发现，眼前这个女人既不是贤妻也不可能是良母，更让人失望的是刘忘归看不到凌雪向自己靠拢而是越来越远，每当刘忘归想把凌雪拉进一点时，都是失败和挫折。

凌雪认为，人就要不停奋斗，不停折腾，不停赚钱，用收入衡量成功、用金钱衡量幸福。她认为年轻时的刘忘归充满无限可能，是个巨大的潜力股，但是现在的刘忘归十分令她失望。自卑、胆小、小气、邋遢，几乎她不希望看到的缺点都越来越多粘在了刘忘归身上。

刘忘归拉回脱缰的思绪，回到了现实。百无聊赖的刘忘归躺在床上，翻着朋友圈，看到了凌雪发出来的和老杨看戏的图片，照片中的凌雪眼神羞涩而妩媚，面色微红目光有些许的迷离，这让刘忘归看了心里五味杂陈。凌晨十二点，刘忘归睡着了，凌雪依旧没有回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