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116： 汉纪（十四）
八月癸亥日，发生地震。
九月，汉武帝封商丘成为御史大夫，封赵敬肃王刘彭祖的小儿子刘偃为平干王。
匈奴人入侵上谷，五原，杀害掳掠官吏百姓。
公元前90年春正月，汉武帝巡视雍城，到达安定、北地。
匈奴人入侵五原、酒泉，杀害两名都尉。三月，汉武帝派遣李广利率领七万人兵出五原，派商丘成率领两万人兵出西河，派莽通率领四万骑兵出酒泉，几路一起进击匈奴。
夏五月，汉武帝宣布大赦天下。
单于听说汉军大出，便带上全部粮草辎重，迁徙到赵信城以北的郅居水。左贤王驱动自己的的部众，渡过余吾水六七百里，到达兜衔山。单于率领手下精兵，和左安侯渡过姑且水。
商丘成追击到达邪径，没有发现匈奴人后返回。匈奴派大将和李陵率领三万骑兵追击汉军，在浚稽山包围了汉军。双方大战九天，汉军陷阵却敌，杀伤匈奴人很多，一直进攻到蒲奴水。匈奴人作战失利，率军退走。
莽通进军到达天山，匈奴派大将偃渠和左右呼知王率领两万多骑兵拦截汉军，看到汉军声势太大，率军退走，莽通无得无失。
这时，汉军担心车师军兵拦阻莽通，再派遣闿陵侯率领另一路军兵包围车师，攻破城池后俘虏其大王和民众还军。
李广利率军要出边塞时，匈奴派右大都尉和卫律率领五千骑兵在夫羊句山的狭窄处阻击汉军。李广利派遣属国胡骑两千和匈奴人接战，匈奴军兵被击溃，死伤几百人。汉军乘胜追击，一直到达范夫人城，匈奴人逃走，不敢再抵御汉军。
当初，李广利率兵出击匈奴前，刘屈牦设宴为他饯行，一直送到渭桥。李广利说：“希望君侯早些奏请陛下册立昌邑王为皇太子。如果昌邑王继位为皇帝了，您今后还担忧什么呢？”刘屈牦当场承诺下来。
昌邑哀王刘髆是李广利妹妹李夫人生的儿子，李广利的女儿则是刘屈牦的儿媳妇，所以李广利和刘屈牦两人都想立刘髆为皇太子。
这时，内者令郭穣向汉武帝告发说：“刘屈牦的夫人因为刘屈牦多次受到汉武帝责备，指使巫师在祭祀土地神时恶言恶语诅咒汉武帝，并为刘屈牦和李广利祈祷祭祀，想让刘髆继位为皇帝。”
汉武帝派人调查情况属实，定为大逆不道罪。六月，汉武帝下诏，把刘屈牦放在厨车上游街示众，然后在长安东市腰斩，刘屈牦的妻子押赴华阳街斩首示众。李广利的妻子儿女也被收捕入狱。
李广利听说后，心中忧愁恐惧。他的掾吏胡亚夫也逃亡跟随部队，他劝说李广利：“将军的夫人家室都被收捕，如果这次战争不理想，只能回去在狱中相会了，那还能再见到郅居以北的地方吗？”
李广利因此心中狐疑不定，想要深入匈奴腹地立功，于是向北进军到达郅居水上。这时匈奴部众已经退走，李广利派遣护军率领两万骑兵渡过郅居水。有一天，汉军与左贤王、左大将部遭遇，匈奴两万骑兵和汉军会战一天，汉军杀掉了左大将，匈奴人死伤很多。
汉军长史和决眭都尉辉渠侯一起谋划说：“将军怀有异心，想要危害部队求得功劳，恐怕必败无疑。”他们一起谋划抓捕李广利。李广利发觉后，马上斩杀了长史，率军返回速邪乌燕然山。
单于知道汉军非常疲惫，就亲率五万骑兵拦截李广利，相互之间杀伤非常多。匈奴人夜间在汉军退路上挖起堑壕，深达几尺，然后从后面加紧进攻，汉军大乱战败，李广利投降匈奴。单于平时知道李广利是汉朝贵臣，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李广利为妻，其尊宠在卫律之上。李广利的宗族随后被夷灭。
秋天发生蝗灾。
原城父县令公孙勇和宾客胡倩等人谋反，胡倩诈称为光禄大夫，说是奉命出使督查盗贼。淮阳太守田广明察觉了异常情况，派兵把这些人捕捉起来。公孙勇身穿绣衣，乘坐驷马车来到圉县。圉县守尉魏不害将其诛杀，汉武帝封魏不害等四人为侯。
官吏百姓用巫蛊相互告发的，经调查大多不实。汉武帝知道刘据只是因心中害怕才逃亡，并没有其他意思。这时，汉高祖寝陵郎官车千秋替刘据申冤说：“普通家庭的儿子调动父亲的军兵，其罪应当为笞刑。天子的儿子因为一时过错误杀人，应当判什么罪呢？臣曾经梦到一名白头老翁教导臣怎样判定。”
汉武帝彻底醒悟，马上命人召见了车千秋，对他说道：“父子之间的事情，外人是很难往里插话的，只有先生独自明白其中道理。这肯定是高庙神灵派先生来教导我的，先生应当马上成为我的辅佐。”
汉武帝封车千秋为大鸿胪。然后把江充全家抄斩，把苏文在横桥上烧死。泉鸠里刀伤刘据的那个人，先前被封为北地太守，后来也被满门抄斩。
汉武帝痛心刘据无罪而死，命人修建了思子宫，还在湖县建起了归来望思台。天下人听说这件事后也都很悲伤。
公元前89年春正月，汉武帝巡视东莱，来到大海边，想要沿海去寻找神山。群臣劝谏，汉武帝不听。这时大风吹得天昏地暗，海水沸腾，波涛汹涌。汉武帝停留了十多天，无法控制楼船，只好返回。
二月丁酉日，雍县天空无云，像打雷一样的声音响了三次，随后掉下两块陨石，颜色漆黑。
三月，汉武帝到距定耕种。返回后前往。泰山，进行修封底。庚寅日，汉武帝在明堂中祭祀。癸己日，在石闾祭祀地神，会见群臣。汉武帝说道：“朕自从继位以来，所作所为狂妄错乱，导致天下人愁苦，现在追悔不及。今后那些凡是伤害百姓耗费天下的事情，全部罢除。”
车千秋说：“谈论神仙的方士很多，却没有明显功绩，臣请求把这些人全部罢退排斥遣返。”汉武帝说：“大鸿胪说得很对。”
汉武帝把等候神仙降临的方士们全部遣散。此后，汉武帝每每对群臣自叹说：“我往日愚昧困惑，受到方士们欺骗。天下怎会有神仙呢，全是胡说八道！节制饮食，服用药物，最多是可以少生些病罢了。”
夏六月，汉武帝返回，前往甘泉宫。
丁巳日，汉武帝封大鸿胪车千秋为丞相，加封富民侯。车千秋没有其他才能学术，更没有征伐的功绩和资历，只凭借一句话点醒了汉武帝，在几个月时间就升任丞相并封侯，世上以前从没有过这种事情。车千秋为人敦厚有智谋，在丞相位置上非常称职，超过他的前后任丞相。
先前，搜粟都尉桑弘羊与丞相、御史奏报说：“轮台以东有灌溉农田五千顷以上，可以派军遣卒屯田，设置三名校尉分别领护，增加耕种五谷。张掖、酒泉派遣骑假司马作为斥候，召募健壮勇敢的百姓迁徙到那儿居住屯田，增加开垦灌溉的农田，慢慢修筑列亭，连城向西，以威势震慑西域各国，对辅助乌孙有利。”
汉武帝于是下达诏书，深深表达对以往政策失误的悔恨，其中说道：
以前有关部门奏报，想要增加百姓的算赋三十用于边境所用，这更加重了老弱孤独的困境，现在又请示派遣军卒到轮台屯田。轮台以西离车师一千多里，前番开陵侯成娩进攻车师时，虽然取得胜利，降伏其国王，但因为道路遥远缺乏粮食，在路上饿死的还有几千人，何况是更西的地方呢！前者，朕做事不明，因为军候弘上书说：匈奴人捆住马的前后蹄，放在长城脚下，骑着马叫喊：“秦人来吧，我给你们分马。”汉朝使者被匈奴扣留很久不能返回，所以我就派贰师将军征伐，以增强汉使的威重。古时候卿大夫参与谋事，都参照占卜，不吉利不去做。当时我也曾把捆马书拿给丞相、御史大夫、两千石官员、诸大夫、文学郎官都看了，甚至郡、属国都尉成忠、赵破奴等人也看了，他们都说道：“匈奴人自己捆马，很不吉祥！”也有人认为，“匈奴人是要显示自己的强大，就像穷人假装富有一样。”公车接来的方士、太史观看天象，和太卜占卦，都认为是吉象，匈奴必定要被打败，机会难得。又说：‘率军北伐，在釜山必克’。用诸将占卦，贰师将军最吉。所以我才亲派贰师将军进攻釜山，下令让他不要深入。现在看来，这些计谋卦兆都和事情相反，实在是太谬误了。重合侯莽通俘虏了一个匈奴人，俘虏说：“听说汉军快来了，匈奴命巫师把羊牛埋在汉军必经的道路及河流处，用来诅咒汉军。单于送给皇帝的马匹，都命令巫师诅咒过。捆上马的前后蹄，这是诅咒汉军必败。”又占卦，得到‘汉军一将不吉’的话。匈奴人常说：“汉朝极大，但是汉人不耐饥渴。失一狼，走千羊。”
前者贰师将军败绩，军士死伤离散，朕心中时常悲痛。现在请求到远处的轮台屯田，想要再修建亭障烽火台，这是扰劳天下，不是利于百姓的，现在朕已经不忍心听闻了。大鸿胪等人又商议说，想要招募囚徒护送匈奴使者返回，明确让他们杀掉单于后封侯，这事五霸都不能做到。何况匈奴得到汉朝的归降者，经常仔细搜查，详细盘问，此计又怎能施行呢！当今要务在于禁止苛暴，停止擅自增加赋税，以务农植桑作为根本，施行战马恢复的命令，以补充部队中的缺失，不缺少必要的武备就行了。郡国两千石官吏要进献蓄养战马以及增强边防的策略，与上计吏一起到京师来答对。
汉武帝决定不再对外出兵，加封丞相车千秋为富民侯，以表明休养生息，把重点转到富民养民上。又封赵过为搜粟都尉。赵过精通轮耕保持地力的“代田法”，在土地耕耘技术和农具制造方面都有改良。赵过把这些技巧都教授老百姓，使老百姓用力少而收获多，因此都感到很便利。
臣司马光曰：天下果然不缺乏人才！汉武帝喜欢征伐四夷建功，那些勇敢不怕死的精锐之士就充满了朝廷，辟土广地，无不如愿。在后期休养生息，重视农业生产，就有赵过教导百姓如何耕耘，百姓也在其中受益。这充分说明，君主有了志趣爱好，士人马上进行呼应。如果汉武帝兼有三王的气量，实行商、周那样的治理，其身边怎么会能没有三代那样的贤臣呢！
黄其军
作于2025年1月8日（古历甲辰年十二月初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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