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研读》112： 汉纪（十三）
当初，李广有个孙子叫做李陵，担任侍中，他善于骑射，爱惜士卒。汉武帝因为他有李广的遗风，封他为骑都尉，率领丹杨楚军五千人，曾经在酒泉和张掖教导屯驻军兵射箭，以防备匈奴人。
在李广利进击匈奴时，汉武帝召来李陵，想要命令他为李广利护送辎重。李陵在武台被召见，他叩头自请说：“臣所率领的屯边军兵，都是荆楚勇士和奇才剑客。他们力能扼虎，百发百中，我愿意自成一队，到兰干山以南分散单于的兵力，不要让他们全力对付贰师将军。”
汉武帝说：“我从哪里调拨那么的军马呀！我派出的各路军兵太多了，已经没有骑兵拨付给你了。”李陵说：“我不要依靠骑兵作战，我愿意以少击多，率领五千步兵进攻单于王庭。”
汉武帝认为李陵勇气可嘉，就下诏命令强弩都尉路博德率领军兵，在半路迎接李陵所部。
路博德也羞于担任李陵的后卫，就上奏说：“现在秋天正是匈奴马肥时，不可以与匈奴作战。臣希望留李陵到明年春天，然后一起出兵。”
奏书送到后，汉武帝大怒，他怀疑李陵后悔了，这是想不出兵才让路博德上书，就下诏书让李陵率军前往西河。
汉武帝诏令李陵在九月份出发，出兵遮虏障，到达东浚稽山南龙勒水边，然后来回寻找匈奴人。如果没有发现敌军，便沿着浞野侯赵破奴的旧路，抵达受降城休整兵士，按照骑兵驿站进行休整。
李陵于是率领步兵五千人出居延，向北前进三十天，到达浚稽山停下来扎营，把所经过的山川地形全部画了下来，派麾下骑将陈步乐返回后报告汉武帝。陈步乐被召见，说李陵率军能得军士效死力，汉武帝十分高兴，封陈步乐为郎官。
李陵率军到达浚稽山后，和单于主力直接相遇，匈奴三万骑兵包围了李陵所部。李陵所部在两山中间，他下令用大车围起作为营寨。
李陵率领军兵在营寨外陈列开来，前面的手持戟盾，后面的手持弓弩。匈奴人看到汉军人数很少，就直接冲到营前。李陵率军搏斗反击，一时间千弩俱发，匈奴人应弦而倒，赶紧退到山上，汉军追击杀掉匈奴几千人。
单于大吃一惊，召唤左右各地军兵八万多骑兵进攻李陵。李陵率军且战且退，向南走了几天，抵达山谷中。由于连续作战，士卒中箭受伤的很多。李陵命令中伤三处的躺在车上，中伤两处的驾车，中伤一处的坚持作战，又斩杀匈奴人三千多级。
李陵率军继续向东南撤退，沿着原龙城道路行进四五天，抵达大泽中的芦苇丛中。匈奴人从上风放火，李陵也命令军兵放火烧掉芦苇自救。李陵率军向南行进到山下，单于在南山指挥，命令他的儿子率领骑兵进攻李陵。李陵率领步兵在树林中抗击，再次杀掉匈奴军兵几千人，并发连弩射击单于，单于赶紧下山逃走。
这天，李陵捕捉到匈奴俘虏，他们对李陵说：“单于说：‘这是汉朝的精兵，我们久攻不下，他们很快就要向南逼近汉朝要塞。汉军会不会有伏兵啊？’他手下的众位当户君长都说：‘如果单于亲自率领骑兵数万，进攻汉朝几千人都不能消灭，以后就再也不能派遣使臣进入边塞了，因为这只会让汉朝更加轻视匈奴。’可以再到山谷间展开大战，后面还有四五十里的平地。如果不能攻破，就马上还军。”
这时，李陵所部情况更为危急，匈奴骑兵很多，一天交战几十回合，李陵又杀掉匈奴两千多人。匈奴交战不利想退兵，正碰到李陵军中的军侯管敢受校尉韩延年欺辱，逃走投降了匈奴。他对单于报告汉军情况说：“李陵所队没有后援，箭支也快射完了，只有部下及成安侯校官各八百人作为前锋，用黄、白两色旗帜，只要用精锐骑兵，射箭就能消灭汉军。”
单于得到管敢后大喜，派出骑兵总攻汉军，并派人大声呼喊：“李陵、韩延年赶快投降！”
匈奴军兵拦住道路，攻击李陵。汉军在山谷中，匈奴在山上，四面箭如雨下。汉军向南冲锋，没能到达鞑汗山，一天就消耗掉五十万支箭，只好弃车退兵。
这时，李陵的军兵还有三千多人，只能靠砍断车辐当作武器，军官则手持短刀，深入到峡谷之中。单于切断了汉军后路，顺山势向下投掷垒石，李陵军兵伤亡惨重，不能前进一步。黄昏后，李陵穿上便衣独步出营，他制止左右随从说：“不要跟随我，大丈夫一人去捕捉单于就够了！”
李陵战败的地方离边塞一百多里，边塞收到了报告。汉武帝想让李陵拼死一战，后来听说李陵投降，立刻冲冲大怒，责问陈步乐，陈步乐自杀。群臣都认为应当治罪李陵，汉武帝就询问太史令司马迁。
司马迁极力为李陵分辩说：“李陵侍奉双亲至孝，与士人交往守信，经常考虑的是奋不顾身以救国家之急。从他平时积累的修养品德来看，我认为他真正具备国士之风。现在只因为一时不慎被俘，那些为了保全身家性命的臣子们，随意胡说揭露其短处，我真的感觉痛心疾首！何况李陵率领的步兵不足五千，深入匈奴戎马之地，导致匈奴人来不及救死扶伤，疲于应付，匈奴单于把整个匈奴能拉弓射箭的全部派上前线。李陵转战千里，箭支用尽，士卒手持空弓，挥舞拳头，冒着敌人的白刃，向北出击与敌一死相拼。李陵能让军士效死力，就是古代的名将也不过如此。他虽然遭遇失败，但我猜测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实际上想先保全自己，以后能为汉朝效力。”
汉武帝认为司马迁在诬陷欺骗，这是为了诋毁李广利，替李陵游说开脱，下诏令对司马迁施以宫刑。
很久之后，汉武帝后悔当时没有派兵救援李陵，他说道：“应当在李陵率军出塞时，再派强弩将军路博德前去接应；而我预先颁布了诏书，才使老将路博德生出奸诈之心，不肯前往接应李陵。”于是派使臣对逃脱回来的李陵余部进行慰劳赏赐。
汉武帝用法律控制国家，喜欢尊崇使用酷吏，郡、国中的两千石官员为政治理大多残酷暴虐，官吏百姓却更容易触犯法律；东方盗贼滋生群起，大的贼寇达到几千人，他们攻打城邑，夺取府库兵器，释放死刑犯，绑缚羞辱郡中的太守、都尉，杀害两千石官吏；小的贼寇有几百人，至于那些掳掠乡里的，根本无法计数。道路为此不通。
汉武帝派御史中丞、丞相长史等人督办剿匪事宜，但却不能禁止。汉武帝再派光禄大夫范昆、诸辅都尉和原九卿张德等人，穿上绣衣，手持符节和虎符，征调军队攻击，大团伙被杀头的竟多达一万多人，还要按照法律诛杀那些给匪徒运送粮食物资的人。结果诛杀的人连带数郡，先后被杀的多达几千人，几年后才逮捕了他们的那些总头目。但是逃散的匪徒又重新聚集起来，占据险要的山川作乱，他们往往群居一处，军队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于是朝廷颁布了“沈命法”，其中说道：“众盗贼起来作乱没有发觉的，及发觉后没有逮够一定盗贼人数的，郡守官以下直至小吏主管都要处死。”
从此以后，小官吏因为害怕被杀，即使知道有盗贼也不敢告发，害怕不能捕捉，并且这样会获罪连累郡府，郡府也让他们不要多说。这样一来，盗贼越来越多，上上下下相互藏匿隐瞒，用虚假的文字来掩饰真相，以逃避法律追究。
这时，暴胜之作为直指使者，所诛杀的两千石官员尤其多，威震各州郡。暴胜之到达渤海郡后，听说过隽不疑的贤良名声，就派遣卒吏请他前来相见。隽不疑容貌尊严，衣冠鲜明，暴胜之赶紧离开座位，拖着鞋子外出迎接。
隽不疑登堂坐定后，端坐在席上挺直腰板说道：“我身处偏远的海滨，很久就听说过暴公子的威名，直到今天才得以面见尊颜。凡是作为官吏，太过刚强就会折断，太过柔弱则会荒废政务，所以要恩威并行，然后才能树功扬名，永终天禄。”
暴胜之很恭敬地接受其告诫，在返回后立刻上表推荐隽不疑。汉武帝派出公车征召隽不疑入京，封为青州刺史。
济南人王贺也担任绣衣御史，驱逐追捕魏郡群盗，他释放了很多人，因为奉使不称职被免职。他叹息说：“我听说过使一千人活命，子孙会有封爵位的。我现在存活了一万多人，后世应当会兴盛了吧！”
这年，汉武帝封匈奴归降的介和王成娩为开陵侯，命令楼兰国出兵进攻车师；匈奴单于派遣右贤王率领几万骑兵救援，汉军作战失利，退兵离开。
黄其军
作于2025年1月5日（古历甲辰年十二月初六）
文中照片来源于网络，对作者的辛勤劳动表示衷心的感谢!
近期同类文章链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