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这是李商隐的名作《夜雨寄北》,而在张恨水的《巴山夜雨》里,这首名作在当年日寇侵扰的巴蜀之地,依然声声回响着。
书中描绘了一群躲避战乱的小公务员、教书先生、文人……在本是静谧的小山村,几个家庭却上演了一出人世间的活报剧,令观者啼笑皆非。其中有自负而又世俗的奚太太,有攀龙附凤的林茂然,有鱼肉乡里的黄副官……每个人物笔墨不多,却无一不是别具一格,活灵活现。这些人物的言行举止看起来可笑,却不觉得可恨,反倒让人心生哀悯。比如奚太太,三十多岁的人打扮成学生模样,躲警报时胸前塞着几十斤重的金子,搞得身上像长着三个肉球;再如石太太,成天嘴上挂着妇女解放,且以素颜为傲,却在家里使唤着婢女,当石先生与婢女勾搭在一起后,她浓妆艳抹,一面施起美人计,一面掀起争夺战。书中描摹的人间百态,即是现实中的众生相,也凸显了国民的劣根性,他们命运不济,可悲可叹也可怜。
小说在痛斥战争给人们带来痛苦的时候,也无时无刻不彰显着人性的光辉。作为一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李南泉敢于揭露重庆政府的贪污腐败和各类商贾囤货居奇,大发国难财。在他的个人生活中,也充斥着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的精神。与他一样的人还有吴先生等,他们生活清贫,在物价飞涨,人心浮躁之际,还能平心静气写文章,并能在跑警报中,随时随地发现生活的乐趣;屋漏他能牵萝补洞,雨来他能听出交响,他们于艰难困苦中不颓废,不沮丧,且自得其乐,他们身上闪耀着我国知识分子“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光芒。
读此书,使我多次想到之前看过的汪曾祺先生《在西南联大日子里》的一段话:“我们这个民族,长期以来,生于忧患,已经很皮实了,对于任何瘁然而来的灾难,都用一种儒道互补的方式对待之,这种儒道互补的真髓,即不在乎,这种不在乎的精神,是永远征不服的。”
不错,国民的劣根性,在任何时代都有,而我们这个民族,却是永远压不垮的。
巴山夜雨涨秋池,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个人,会与汝共剪西窗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