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雨淋漓,落花抆泪,燕云未归,春光一片旖旎。许是受这节气的影响,去年清明买来的日记本扉页写着“清明·死者·生者”六字,彼时正复读,黑色的瞳孔中隐着对未来的希冀。此时再翻看,恰又是清明,突然有种生者与死者对话的感觉。对啊,那个昨晚撩开衣服在身上留下刻痕的自己却乎已经走了,留下一道道痕迹向今日诉说你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好提醒今夜也别忘记在身上描绘。富贵向余华讲述他放浪形骸,浪子回头,黑发送白发,白发送黑发,把生活对他开的一个个玩笑掰开揉碎款款的说出。富贵的记忆没有被困苦的生活损坏,他与余华的对话的同时也是对过去的每个逝者的凝望。生活可以有很多方式,甚至可以量化,活着却只关乎韧性。
“今天有庆、二喜耕了一亩,家珍、凤霞耕了也有七八分田,苦根还小都耕了半亩。你嘛,耕了多少我就不说了,说出来你觉得我是要羞你。话还得说回来,你年纪大了,能耕这些田也是尽心尽力了。”看埋葬了老刘家四代人的富贵,脸上没有一丝波澜的对那匹老牛说出这番话,兀的想起《生死疲劳》里蓝脸在月光下疯狂的驱赶着在他自己麦地里产卵的飞蛾。富贵在好好的活着,一直固执的活着;蓝脸种地偏执的因循旧习,咬住牙守着传统。既然还活着那一天天过下去就是了,苦根、凤霞、有庆、家珍、二喜不还像在身边似的吗。没有渲染,没有煽情,直坦坦地展露出苦难在富贵日渐干瘪的肌肉上留下的一个个凹痕。一个至亲去世,无法言说,尚能承受,可要是这种“惊喜”一个接着一个呢?十年时间送走两个亲人,每一次创伤间尚留有些许的喘息间隙,可一个接着一个送走朝夕相处的人儿,上天一个接着一个剥夺你的牵绊,不断的拿走你所珍视的,然后,只留下你自己,还剩下什么,是麻木吧。余华好生残忍,富贵最后的一丝牵挂也要剥夺,却也是苦根的离开“成全”了最后的圆满……一无所有,活着,唯有活着。
不想把《活着》定义为一部小说,因为它承载了太多,富贵一生放浪颠沛、一生平凡无依,一生一无所有,一生亦别无所求。老人和牛渐行渐远他唱到:“少年去游荡,中年想掘葬,老年做和尚。”千年前,僧庐外细雨点点滴滴,蒋捷两鬓星星点点,亦唱:“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一生大抵红帐、断雁、听雨六字。一世的轮回太长,一日的辗转刚。等老了总不能把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不管怎样好不枉在这人间走的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