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差生

一、某大学学生宿舍，内

1.白幕，黑色书写字体短片标题：非典型差生（黑色字：非典—型变非—典型，差生的差字上用红色打上×）；

微信电话打过来的铃声，接通。

2.淡入固定画面，白色的天空，中间有几朵乌云；

画外音——

母亲：你那边变冷了吧？

A：嗯。

母亲：要及时添衣。

A：嗯。

母亲：宿舍就你一个人？

A：嗯。

母亲：大四了，拿到文凭后，一毕业马上找个好工作。

A：嗯。

3.切接电脑屏幕，学校教务网成绩查询页面，差不多半数科目考核不合格，一片血红；

母亲：家里都指望你带着去城里开开眼界啦。

沉默几秒钟。

A：嗯。

4.接着2.的画面，镜头后拉，框进前景画左画右白色的窗，画上白色的门楣，以及画下后景的阳台暗灰的护墙。画面中间那块白色的天空变小，乌云的面积增大；

母亲：别老是嗯啊嗯的，跟妈好好说话。

妹妹：别人不喜欢说话就不要说了，烦不烦！别人爱思考，别人有理想！

5.切接书架，一排哲学书（如萨特的《存在与虚无》，尼采的《查拉特拉如是说》）和小说（如加缪的《局外人》、《鼠疫》，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群魔》、《卡拉马佐夫兄弟》）。

6.接着4.的画面，镜头继续后拉，右边侧对着镜头，A坐着，佝偻着背，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撑着额头，看着很沉闷。

A由画外音转为画内，母亲和妹妹一直是画外音。

母亲：什么别人，他是你哥！

妹妹：他没我这么庸俗的妹妹！

母亲：这疯丫头！咱母子俩谈谈心，别理她！在学校有没有什么困难呀？

A：嗯，没有。

母亲：那就好。需要钱用，尽管找妈要。

妹妹：家里哪还有……

母亲：出去！！！

摔门的声音。

母亲：不要担心用钱。只要有个好工作，就什么都好。

沉默几秒钟。

A：嗯。

母亲：交女朋友没有呀？

沉默。

7.切接书架右边的空位置，放着一个水晶玻璃球，座驾上贴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二十周年，生日快乐；

母亲：没有就最好了，谈恋爱要等工作以后嘛。等找到稳定的工作了以后，再想其它的也不迟。人要有饭吃，有好衣服穿嘛！

A（画外音）：嗯。

母亲：你现在这个阶段，千万不要想其它名堂，只要找到一个工资高的……

8.接着6.的画面

喧闹的声音渐大，咚咚的敲门声，外面有人在喊。

A望向镜头后面。

母亲：是你室友回来了吗？

A：嗯。

母亲：那就说到这儿吧，要自己保重身体啊，记得保暖。

A：嗯，挂了。

挂电话的声音，外面喊声更大了。

A站起来，把手机收入裤袋，从画右后景走到画左前景出画。

开门的声音。

B：走！

A：我关下台灯。

B：关个毛，撸串！

C：他就这毛病，勤俭节约！

B：行吧，走走走！吃完还要去包间呢，摸摸唱，搞快点！

C：你不去么？

A：晚上有事。

A回来，关台灯，又出去，关门声。

9.剪辑伪装长镜头，以肉眼可见的变化，环境光线和天色都变暗，已经到了晚上。

撞撞跌跌的开门声，瓶子碰撞声。

宿舍的灯亮起，又熄灭，又亮起，再熄灭。

A从镜头左后方走到右前方，踉跄地坐到凳子上。

10.镜头向右横摇，往前推进。

A打开台灯，暖黄色的灯光在镜头右方的深处。他放下酒瓶，把台灯移近到书桌斜右侧，身体也斜坐着左手上手臂贴在桌面上，正对着台灯，斜对着镜头。灯光把他的脸整个照亮。

他拿起了手机，拨着微信电话。眼睛紧闭着似乎在祈祷，拨号的声音响了十多秒。终于接通。

D一直是画外音。

D：喂……

A：你好吗？

D：挺好的……——你呢？

A：刚被拉着喝了点酒。

D（嫌恶）：哼！你要么就不要喝，不要显得你很被动。

A：我是不想喝啊，但他们再三拉着我去。

D：所以你就又要去，又要在我面前显得你很清高，对吗？

A：我说的是我心里想的。

D：你是要告诉我，你心里很拧巴，很憋屈，对吗？

A：我说不了谎话，尤其是对你。

D（长时间的刻意的笑）：你-这样的-人可-真少！

A：……

D（平静下来）：有什么事吗？

A：想和你说话。

D：好吧，说点什么？

A：……

D：你们喝的是散伙酒么？

A：嗯。

D：你们校招了没？

A：他们有地方去。

D：你呢？

A把脸往右转，正对镜头，侧对着台灯，脸右半边亮左半边暗。

A：我没去。

D：那你有地方去吗？

A：……

A：写作也能赚钱。

D（嗤笑了一下）：你喝了多少？

A猛喝了一口。

A：我没醉。

D：那你是没睡醒，还在梦里。

他又猛喝了一大口。

A：你相信我吗？

11.切接到朦胧的特写镜头，两个人的额头紧紧贴在一起。

D（叹息）：你总是不切实际。

12.切回来。

A：再艰难，我也要走出一条路。

D：你出不来，现在是新世纪。

A：我可以。

D：你那小说根本就不行，现在没人喜欢，除非你改。

A：是文学。

D（笑）：对，是文学，但现在是故事的时代。

A：故事不是最重要的。

D：但要他们喜欢才重要。

A：会有人喜欢的。

D：什么时候？学《白鲸》？两百年后？

A：总会出来的。

D：别又扯那套大作家的理论啦，什么卡夫卡啦，什么爱伦坡啦。你别太早饿死就好。

A：你相信我吗？我很信任你。

13.切接到朦胧的特写，两个人的手拉在一起。

D：别那么天真了。

14.切回来。

A：你相信我，我一定能成功。

D：不要把我拉进你的浪漫里。

A：只要你相信我，我有信心。

15.切接到清晰的特写镜头，一个人站在镜头的前景，占据了右半边画面。他背对着镜头，眼睁睁地望着她的背影向镜头左方远处走去。

D（不耐烦地大声叫）：你这种人，只有吃土才不会饿死。

16.镜头切回来。电话挂断。

他的脸继续往右转，完全沉没在阴影里，台灯只照着后脑。

他又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一杯接着一杯。

镜头左摇回来，往后拉远一点，对着阳台的门。

他直接对着瓶嘴喝，在黑暗里踱步，踱来踱去，不时看着阳台门外。

他站在门边，面对着外面，背向镜头。右边暖黄色的灯光不是闪烁几下。

长时间的静默，只有灯光忽闪忽烁，不时照亮他的隐微的轮廓。

灯不停地忽闪，灭着的时间渐长，他就要淹没在深沉地黑暗里了。

他又开始踱步，时而背对镜头走向门外的阳台，时而面对镜头从外面走进来。他的步伐很乱，时快时慢。渐渐地，步伐开始稳定。

他慢悠悠地走向外面的阳台，突然跃出阳台护栏外。镜头静默十秒钟。

二、宿舍楼外的平地，外，凌晨两三点

17.镜头跟随一只流浪猫。它小心地四处摸索，到了排水沟旁，用鼻子嗅闻着一只抽搐的手。他卧倒在排水沟水泥板上，眼睛微弱地睁着，隐约有细弱的呻吟声。血静静地流进排水沟里，他的手不时抽搐一下像是涸泽的鱼，嘴角泛起细小的血沫。

18.通过技术手段，伪装镜头向下移动，穿过排水沟底下，浓稠的血蛇，流进城市四通八达的排水网络，钻进大都市各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