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

前不久,村里一个年过八十岁的老奶奶去世了,我得知她离世的消息是在三天前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时分,那时我正坐在房里看小说因此不亦乐乎,外面很也很安静,阳光渐渐微弱,暗沉下来似乎快要下雨了,我被突如其来笼罩在阴暗之下,房间也逐渐昏暗起来,我禁不住窗外看去,隐约间顿感有什么不太妙的事情要随之发生,也就在这时我听见楼下我奶奶的叫声,她在叫我,奶奶很少见得会在下午这个点钟叫我,因为她在睡觉和爷爷一起,每每吃过午饭老两口都会回房去睡午觉,根本不会多出去玩或在家坐坐什么的,我也很安静饭后就回房自娱自乐,不会闹出什么特别大的动静吵醒老两口,我听着动静就赶忙跑下了楼,奶奶坐着家门口的椅子上拿了个拐杖敲打着地面,她腿脚不好前些年经常到田里种水稻上山砍柴,一次上山途中,意外不慎被石头绊倒从半山坡滚了一圈下来,腿脚也就在那开始出些意外,奶奶年纪本就大快七十岁了,摔一下都是不得了的事情,当时她痛的叫人,最后被一群人架着抬回了家,爷爷也去了,我当时并不知情,直到消息传到我耳中时奶奶已经被人送进医院,家人都陪着去了,我没去因为我还要回学校上课,时间来不及,家里人并不想耽误我去上学的时间,纷纷劝我去上我的学就是,叫我别管,我没办法为此我哭了一场回学校上晚自习时我都心不在焉的,时刻都惦念着医院的奶奶,怕她有危险,也怕我和她老人家不会在相见了,因此我禁不住难过的掉眼泪,但是还在教室里,我不敢让老师和同学们晓得我只好慌称是小飞虫进眼睛里了,往后奶奶的腿就那样了,要拄着拐杖走路,她一生要强好面子,是不愿意拄着拐杖走路的,怕旁人看见故意躲着她,为此还哭了一场,但经过家里人苦口婆心的劝导,奶奶还是接受了这个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活干不了,她的日子也就闲下来了,她倒是想捡活干,忙里忙外操劳了一辈子,落下了个手脚停不得的毛病,手脚闲不住不然就急的发痒,但是嘴巴还是灵活的,她干不了落,就用嘴巴“干活”哪哪惹得她不顺心了,就对着家里人抱怨,没人搭理她,她就哭,我就去劝,她不听还说我是个苦命的孩子,后来时间久了,奶奶就变得安静了下来,家里的事她也从不过问了,只盼着出嫁在外的两个女儿能回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聊聊天什么的,但两个姑姑也有孩子要看,也有忙里忙外的家务活要操特,几乎嫌少有时间来看看她,她明白所以也很体谅两个女儿苦衷,往后她就一个人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没人和她说话,家里人都要忙,外面人也不愿浪费时间跟她搭话了,

奶奶以前腿脚利索的时候是有几个老姐妹们陪她一起干活聊天的,现在全都不来找她了,奶奶坐在那儿脸上带着些许笑意,我看不懂的笑意,见我走过去时她就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很自然的迎上前去了,我不习惯站在她面前,我习惯蹲在地上和奶奶说话,她依旧带着些许古怪的笑意跟我说隔壁那个太奶奶刚刚断了气,我一听几乎是瞪大了眼,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奶奶就揪住了我的衣袖,叫我去太奶奶家看看,太奶奶家和我家是亲戚,大奶奶的老伴太爷爷是我亲爷爷的哥哥,我爷是大爷爷的弟弟,两人是亲兄弟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但是两兄弟并不熟,形同陌路人,我爷爷甚至还很有点讨厌他这个哥哥,所以是不愿和他相处的,一旦两人碰面我爷爷就会得很别扭,怪难受的,我爷爷脸会沉下来假装很忙脸扭到别处去,就是不愿和他这个“哥哥”对视和有过多交际,然后背着手从他面前擦肩而过,回到家里时才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反倒大爷爷很是平静,仿佛真就和他不熟,两人虽说是亲兄弟也在同一个妈肚子里出来的,但境遇完全不一样,大爷爷是由亲爹亲妈抚养长大的,而我爷一出生就被亲妈送人了,这点我也不明缘由,

我爷被一个妇人抚养长大,两兄弟不熟也是情有可原的了,至于那妇人待我爷是真不错,待遇就像亲生儿子一样,那妇人没儿子,有个女儿,她待我爹好,我爹自然不会忘,妇人死后我爹哭的很伤心,茶不思饭不想了好几天才重拾好生过日子下去的想法,直到如今那妇人的遗照还摆放在家中客堂最显眼的桌位上,香坛供奉,菩萨如来也给摆上了,每次从妇人遗照跟前路过我都战战兢兢,她的遗像很模糊,大脸盘子眯着小眼笑的十分慈祥,隐约穿了一身端庄的蓝色绣花衣衬的妇人的大脸有些突兀,但不知是为何我从那走过不小心看到那妇人的遗照,我就总感觉妇人那双笑眯眯的小眼睛盯着我呢,这事我放在心上憋不住跟我奶说了两句,我奶当时听了咯咯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还说我是活见鬼了,但很快又笑不出来了,说这老妇人小时候还抱过我嘞,我当场就否认了,

我说我奶睁着眼尽说瞎话,哪儿的事分明是胡扯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奶急了赶忙替自己辩解说真就有这么回事儿,她告诉我这妇人在我小的时候送了我一个玉镯子,还给我戴上了,自那日起没几天她一病不起的耽搁了几天死了,我听了还认为我奶在胡扯,我奶见状说我不懂事也就没在过问了,隔壁大奶奶生前也不讨人喜欢,村里人都嫌弃她,她八十多岁个子有些矮,头发花白,牙齿都快掉完了,双手双腿细的和枯树枝一样,干扁的脸上凹凸不平的颧骨脸皮松的都快垮下来了,听人说年轻时长的还挺好的,这一老就丑的没法看了,大奶奶平时不跟外人讲话也没人愿意搭理她,甚至都不想靠近她,说她身上有股尿骚味,说她不洗澡不爱干净还拉尿拉裤子上,

我起初听到这些是不怎么在意的,认为那些人就爱瞎说,直到有一次我刚吃完饭到村里的后山脚下遇到她,她也看见了我,并且主动跟我打招呼,我见她怪然情的便想主动过去跟她搭上两句话,没想我一靠近走到她跟前我就闻到一股很重的尿骚味,我下意识往后退去,转眼间就看到她的裤裆处是湿的甚至那股水流还在往下淌,我简直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看着她,她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连羞愧和窘迫也没有,她甚至知道我正盯着她的裤裆看,我一时说不出话,

她看着我古怪的笑了笑,皮笑肉不笑,她的笑容甚至让我联想到了家中客厅摆放在桌位上的老妇人的遗像,我顿时脊骨发凉,感到嫌弃又害怕的跑开了,自打这次以后,我一看见她都躲得远远的,听见她招呼我,我都厌恶,甚至还瞪了她一眼,她跟没听见似的一直在那傻乎乎的招呼我,我没理她又跑开了,后来我知道了她经常尿裤子,还在后山拉屎完全不避讳人,屁股对着人家她都不带遮的,她还倒饭给鸡吃自己吃不了两口就要浪费,大爷爷看到后经常骂她,

我在自己家吃饭的时候都不止听到过一两次了,爷爷奶奶也经常拿这事讲来笑话那两口子,再后来大奶奶有了臀部感染之后就没下过床了,拉屎拉尿都要人伺候,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在今天总算了结了,她的儿女们也不怎么喜欢她,听闻她死迅赶来都是不情不愿的,葬礼那天也就其中一两个女儿做做样子哭了几下。

有谁又记得她们曾经生活过的足迹?

她死后,一切又恢复往日那样平静,

好像,她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没人会一直为她的死而感到伤心,哪怕她儿女们。

她是个平凡的普通人,一生坎坷落下这种不讨喜的地步没人真正为她好过,周围的人都自私自利,谁又会去在意一个老太太的死活呢?

她的死,荡不起一点波澜,就好像刚刚踩死了一只蚂蚁那样的小事,不足挂惜,也无人知晓。

我想,她的儿女们趴在棺椁上痛哭流涕时,是否是出于真心的?因为我看到她们流泪时还能分心去在意别人和来客,

她们的眼神没有痛楚——我用我的眼睛看到了。

她们还瞪了我一眼,因为我一直在观察她们。

她生的一双儿女,根本没有带给她任何好处,她的儿女们只不过是她拉出来的一坨屎……

任何人的死,都不能唤醒装睡者的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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