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最近一期《纽约时报》官网“被遗漏的”(Overlooked)栏目讲述了对中国古建筑做出突出贡献的林徽因与梁思成夫妇的故事,去网上搜索希望“复习”一下被称作“看了梁思成的手稿,才明白林徽因没有选择只会写诗的徐志摩”的那些手绘古建筑图,却遭遇“知乎”上关于“梁思成手绘建筑图纸算什么水平”的争论直到对骂。摩拳擦掌间甚至晒出了什么“精通体位的太监”之类的脏话,让人不忍卒读,不过有一个观点倒可让人认同,即制图对于建筑师而言是一种能力,而不应是“成就”的体现。
翻看梁思成与林徽因1924年共赴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的资料便不难了解,宾夕法尼亚大学的建筑学教育与巴黎美术学院渊源极深,属于典型的“鲍扎”体系,非常重视古典训练和建筑史修养的培育。按照课程要求,学生需要在课后摹画经典建筑的图像,与课堂笔记一同交老师批阅。梁先生“严谨、守拙、简练”(吴良镛评语)的建筑画特点,自然也是脱成于这种反复严格训练的“笨功夫”之上。
说到“笨功夫”,往往是功成名就的“大家”的自谦。鲁迅就说“我哪里有天才,我是把别人喝咖啡的功夫都用在学习上了”,而茅盾曾请郑振铎点《红楼梦》回目并翻开早已准备好的书,一口气背了半个多小时,将近一个回目。再往前回溯,“史学大咖”、“学贵自得”的全祖望记载,凡是顾炎武出外游历,都用二匹马三头骡子驮着书跟随自己,至于险要关口必问其详细情况,若与平时听说有异,就到店铺中对照书本核对校正。大贤如苏仙东坡,贬谪居住在黄州还被朋友发现每天做“日课”抄汉书,并且前后抄了三次。他独创的“八面受敌”精读法,就是从不同的需要或不同的角度反复研读,步步深入而读懂整本书籍,说到底也是用“笨功夫”将书读“厚”。
仅仅此类“笨功夫”就使我等后辈难望其项背。因而,那些妄议“梁思成手绘建筑图纸水平”的好事者可以闭上“尊口”了。梁先生以极高的专注和极好的耐心,甚至与林先生一起跪在灰尘遍布、蝙蝠齐飞的古建筑中测量、绘图,从而开中国古建筑测绘之先河,才是最难能可贵,最令后人景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