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陶醉就是个壮实健康的孩子,跟瘦无缘,与弱不禁风无关,很少生病,记忆里第一次打点滴是工作以后。陶醉继承了妈妈白皙的肤色,精致婉约的容貌:一双单眼皮凤眼细长妩媚,眼角上扬,直插鬓角,鼻梁不高,但鼻尖翘而挺,薄薄的嘴唇边一对梨涡若隐若现,虽然是圆脸,可下巴却精巧秀气,怎么看也算得上是个眉清目秀的姑娘。可不承想父母过于宠爱,唯恐养得不好,日日美食攻略,营养补给,倒弄巧成拙,拔苗助长。青春期不见长个,一味横向发展。到十来岁,陶醉的体型已经呈现水桶气质,两条粗腿穿不了当时最为流行的踏脚裤。人家穿了是身姿矫健,她穿了就是视觉灾难,尽管妈妈早早地为她做了一条新踏脚裤,她还是只在家中的镜子前反复穿过,一次也没有勇气穿出门去。在学校读书,陶醉虽没有规规矩矩踏踏实实地去学习,却因为从小看书多,所以读起来甚是轻松。成绩好自然是老师的宠儿,同学眼里的偶像。因此陶醉没有因为体型自卑到谷底,也没有因为聪明高傲到云端,小小年纪倒是老少通吃,左右逢源,深得人心。
中考结束,陶醉顺利成章地进入了当地最好的Y中。第一年,运动会报名,大家随意而茫然。因为才半个多月的相处还不足以使同学间互相知晓实力。陶醉的大粗腿竟然也报名参加了四百米。成绩自然不用再提,还无端惹来不少建议:陶醉,你就该去扔铁饼啊,白白浪费这粗胳膊和厚底盘!其实陶醉初中参加过去运动会,四百八百,成绩是不怎么理想,可毕竟是有参赛经验的,怎么也比那些听到枪声会吓哆嗦尖叫捂耳朵的女生强多了吧?头一年的运动会陶醉所在的高一一班没有获得好成绩,但也不乏亮点,比如100米的蒋瑶嫣,瘦弱单薄的她竟然成了赛道的黑马,赶超一个个邻班的高个子大长腿,电光火石之间就拿下百米冠军,令人咋舌。再如徐已以达,忘不了他穿的那身黄色运动服,背心短裤,露出他宽宽的肩膀和手臂上起伏的肌肉,腿是修长而结实的,陶醉没敢多看他腿上的汗毛,感觉看多一眼,心就会狂跳八百下。赛道上不知是他跑得太快还是什么原因,他就是一阵黄色旋风,闪得陶醉头晕。单人赛上他毫无悬念拿下100、200冠军,最后一天的4乘100接力更是点燃了整个赛道,徐以达带领的高一一班代表队四个选手都穿着黄色运动服,风一样奔跑,完美交接,陶醉只看见那黄色的火焰在燃烧,一直烧到她的心里面,灼热而兴奋,却不觉疼痛。
运动会结束了,校园里的沸腾渐渐归于平静。但是陶醉的内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总是抑制不住自己对徐以达的偷窥:看他走路,大步流星,看他打球,身手矫健,看他吃饭,安静不语,看他学习,心无旁骛。徐以达不爱笑,但笑起来却会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仿佛乌云背后的阳光,灿烂得让人无法睁眼呼吸;徐以达的脸黝黑,但陶醉记着他穿短裤背心时露出的大腿与肩膀白皙,与裸露的肌肤上的暗红有鲜明的对比。徐以达的脸是国字脸,线条刚硬,鼻梁高,眼睛微陷,侧面看有点像汤姆克鲁斯。但仔细看,他的眼睛黑睃睃,还有长长的睫毛,仿佛两苗悠悠的火星,又如两口井,深得看不见底。陶醉总会有意无意地追踪徐以达的身影,她的视力好,尽管她看起书来晨昏颠倒,尽管经典电视她一部不落,眼睛还是没有近视。百米开外大小事物无所遁形,尤其是徐以达,高挑冷峻的背影怎么也跳不出陶醉的眼眶。
陶醉是班里的活跃分子,自然有的是机会找到与徐以达接触的机会。值周那次,徐以达被分配去巡视校园卫生,陶醉主动请缨一同前往。其实美其名曰巡视校园,实际上就是打扫卫生。两人一人一把火钳,徐以达还外加一个垃圾袋,慢吞吞往前走。看见树丛或小道上有纸屑果壳就夹起来,装在垃圾袋里。工作难度不高,也没什么趣味。徐以达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陶醉只知道他紧抿的嘴唇让自己有说不出的口干舌燥,现在她知道那叫“性感”,跟他腿上的汗毛一样,独具蛊惑魅力。徐以达手长脚长,方圆五米之内的垃圾他肯定先陶醉一步包揽。
“徐以达,你都把垃圾捡了,我捡什么呀?”陶醉半开玩笑地说。
“那你来!”徐以达一猫腰钻到树底下,伸开双腿,坐到草地上。他的声音是有磁性的中音,不高亢也不低沉,吐字很清晰。他将火钳和垃圾袋放在身侧,自己双手交叠真在脑后,靠着树坐定,黑睃睃的眼睛玩味似地看着陶醉。陶醉没料到他来这么一出,一时语塞。她只能赶紧侧身从树丛夹出一片废纸:“瞧,我可以发挥光与热了!”徐以达也不理她,顾自眯上眼睛假寐。阳光透过绿叶的缝隙透射下来,斑斑驳驳,顿时让他的脸呈现明灭难辨的神秘。陶醉一时看呆了,竟忘了此时身处何地了。忽听“砰”的一声,一个不明飞行物砸碎了陶醉的梦,她的脸顿觉火辣辣地痛。紧接着,一个篮球掉在身侧,远处一个男生对着陶醉吆喝:“喂,球帮忙扔一下!”陶醉一手捂脸,一手拿着火钳,恨不得杀他千刀呢!男生见她不动,跑过来对着陶醉继续喊:“扔个球都不肯,至于吗?”陶醉狠狠瞪他一眼,忿忿地说:“你球都砸到我了,不道歉还指使我我捡球?”男生一脸地不以为然:“谁叫你在这里发呆,被球砸到活该!”陶醉气得差点噎到,刚想拿火钳给他两下,却见徐以达已经不知不觉站在旁边,捧着球,脸上竟隐约带着笑。还没等陶醉反应过来,徐以达已经手起球落,又狠又准地把球拍在了那个男生的脸上。徐以达快速牵起陶醉的手,低声说:“快跑!”陶醉就觉得风在耳边呼啸,自己就像被射出的箭,朝这自己的目标义无反顾地冲去了。
徐以达拉着陶醉一路狂奔,最后在学校的食堂前停住了脚步。陶醉的心跳得非常厉害,感觉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手心里潮潮的,她此刻真是特别恼恨自己会出手汗的毛病。徐以达松开了她的手,脸上依然没多大表情。陶醉用手拍着胸口,努力平静自己说:“谢谢你,帮我出了口气!”徐以达瞟了她一眼,说:“平时闹腾的不得了,还以为你挺厉害,没想到你嘴那么笨!”陶醉脸一红,倒是没想到自己给徐以达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我哪里闹腾了?还好吧!”“你说什么是什么吧,继续干活!”他转身又朝教学楼方向走去。陶醉赶紧快步跟上来。“哎,我说,你下手真的快准狠呢!”徐以达不理她聒噪,继续东瞄瞄西望望,捡拾着树丛里的垃圾。“哎,我说,你今天帮了我,我怎么感谢你呀?”他依然不理。“哎,我说,你倒是帮我出个主意啊,我这样心里不安的。”陶醉故意没话找话,她就不信他不肯开金口。只要能聊起来,那么以后肯定会更容易沟通的。陶醉越想越高兴!徐以达停下了动作,亮出招牌眯眼动作,伴着唇角上扬,让陶醉又爱又怕。这神情是如此不羁,带着三分戏谑。“最好的感谢方式就是闭上嘴赶紧干活!”果然他的薄薄的唇里吐出的字就是寒意逼人,拒人于千里。陶醉嘟囔了一句:“就这么刻薄!”说完也低下头捡起垃圾来。不过她并没有真正感到失落,她的大脑皮层还停留在刚刚两人牵手奔跑的那一时段。她觉得这真是美好的一天!
陶醉寝室在一号楼313,共八张床,只住了六个人。童在心是陶醉的死党,睡陶醉的旁边,陆瑶嫣是她的下铺。甘婷、夏筠、范之林则睡在对面三张床上。对陆瑶嫣,陶醉一开始是有点排斥的,因为听说她有个极有钱的老爸,进入Y中也是靠关系的。陶醉觉得自己就是普通人,结交不了权贵,所以总是对其敬而远之。陆瑶嫣不是让人惊艳的那种女孩,但她的五官长得很耐看,眼睛不大,鼻子不大,嘴也不大,脸也只有巴掌大,而且她还胜在皮肤白皙,白得似乎没多大血色,仔细看她脸上的毛细血管都一目了然。据说这样的孩子难养活,陶醉是听家里的长辈们念叨的。陆瑶嫣平时也不怎么高调,但她每次返校都是专车接送,陶醉看到过校门口那辆锃亮的凌志轿车。听说她家汽车就不下十辆,这对于陶醉来说简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生活。在陶醉还满足于听磁带的时候,陆瑶嫣就已经开始收藏正版CD了,高一那年她特别迷恋黄家驹,尽管他已经死了,可陆瑶嫣却执意压低嗓门哼他的歌。
高一第一学期已经过了一半了,陶醉却是越来越无心学习了。昨晚晚自习,她故意坐到教室最后面的座位,看了一晚自习的徐以达。徐以达就在她左手边的前一排,他低着头在做数学,其他同学也都安静地写着记着。英语老师看到不少人在背英语,一脸地欣慰,就在讲台边看起报纸来。陶醉觉得徐以达哪里都好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背影修长,侧脸立体,正面冷峻。笑起来灿烂,不笑深沉。陶醉想就这么看他一辈子该多好!看着看着,她都惊觉自己有想流口水的冲动。糟了糟了,她觉得自己在徐以达事件中已经泥足深陷无药可救了。死党童在心鼓动陶醉去告白,可陶醉却还真是有贼心没贼胆的类型。 “你不试也许永远不会知道徐以达怎么想!”童在心继续煽风点火,“也罢,死也死得明白。”陶醉顿时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她决定了,一定找个机会告白,赌一把。
晚自习传达室李大爷来捎口信,门口有人找她。陶醉猜不出来的是谁,纳闷地跑到校门口,竟是初中同学霍霆。这小子怎么来了?连书都不读。陶醉一见到他就质问:“喂,我说,你怎么不务正业,逃学过来的吧?”霍霆咧开嘴,搬出招牌式微笑,热情地给了陶醉一个大大的拥抱。陶醉差点就透不过气来,她抬起脚踢了他一下,他才负痛松手。“你这人忒没情谊,还枉我大老远来看你!”霍霆嘟囔着,一脸的委屈。“谁叫你来看我了?你逃学若让你爸爸知道,怪我唆使的,那我可担不了这罪名。”陶醉撇撇嘴没好气地说。“我爸不会知道的!”霍霆直起身搭着陶醉的肩膀拥着她往学校走。“你不打算回去啊?”陶醉拍掉他得手问。“我今天住这儿了,明天回去!”霍霆这话让陶醉差点晕过去:“你说什么?住这儿,我们女生寝室哎,老兄!”“找个相熟的男生收留我一夜不就结了!”霍霆依然一副笃定的模样,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你到这里干嘛来了?还住一晚?躲债啊?”陶醉白他一眼。“想你了,看你来的!”霍霆的话轻佻而随意,陶醉才不信呢!“反正我不走了,你看着办!”真是这样死皮赖脸,陶醉也没辙了。“你等着,我去找能留你的人,浑小子!”陶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徐以达。
进了教室,徐以达正打算离开,看看墙上的钟已经九点多了。陶醉悄悄挪到他桌边:“有事求你江湖救急!”徐以达抬头看了陶醉一眼,问“什么事?”“我一个初中男同学来看我,太晚了,能否在你这里借宿一晚。”陶醉凑近徐以达耳边陈述,说完双手合十额头抵在手上作拜托状。徐以达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沉默了一会儿,又盯着陶醉看了一眼,说:“让他来吧!”“谢谢谢谢!”陶醉雀跃不已,她喜欢的徐以达帮她解决困难,这算不算有进展?霍霆说是来看陶醉的,其实也没跟陶醉说上几句话,就跟着徐以达到寝室去了。陶醉在快熄灯前去了一趟徐以达的寝室105,男生寝室果然脏乱差,地上满是脸盆、臭袜子、热水瓶、书、球……陶醉感觉都要站不住脚了。徐以达的床铺是下层,他的床却挺干净,此刻他正在整理柜子,霍霆不在。“你同学去洗刷了!”徐以达看见陶醉说。“哦,我谢谢你!”陶醉倒是发自真心的。“陶醉!你行啊,男朋友都敢往学校领啊!”王兢开嗓了,他最爱找话题发挥了。“王克克,少胡说八道!”陶醉冲他瞪眼。“他要是男朋友,我就往自己寝室领!”王兢和其他几个男生哇哇地起哄了。陶醉不理他们,对着徐以达一点头就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
陶醉一夜翻来覆去没睡好,一会儿担心两个大男人挤一张小床铺会不会有人掉下来,一会儿又担心徐以达会不会有什么想法。另外自己的告白还没有思路,这样东忖西想,不觉东方发白了。陶醉赶紧起床洗刷,然后奔到楼下徐以达的寝室门口。意外的是徐以达和霍霆都不在。王兢睡眼朦胧地告诉陶醉,两人去操场跑步了。陶醉转头就往操场跑,远远地就瞧见两个瘦长的背影,一个是徐以达,一个是霍霆没错!徐以达跑在前面,看起来很轻松,霍霆倒也没怎么示弱,一直紧跟着。两个人都没说话,只是机械地绕着操场跑。陶醉伸开手对着两人挥手,还大声叫:“喂,徐以达,霍霆,跑完了去吃早饭吧!”徐以达先一步在陶醉身边停下来,脸色微红,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身上穿着白色短袖T恤和蓝色运动长裤,显得肩宽腰窄,特别清爽帅气。霍霆也跟上来,喘着气对陶醉抱怨:“你怎么才来啊,饿死我了!”陶醉不满地瞪了一眼霍霆,然后看看徐以达说:“感谢你勉为其难收留了他一晚,我请你吃早餐吧!”“我还有事,你们去吃吧!”徐以达拍拍霍霆的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操场。陶醉一时愣在原地,内心翻滚成了惊涛骇浪,觉得有想流眼泪的冲动。“他不吃我们去吃,走!”霍霆上来一把搭住陶醉的肩膀,把陶醉硬生生逼回现实。
期末临近,大伙都进入了紧张的复习当中,这是进入高中的第一次期末考试,陶醉不敢马虎,她若是考砸了,可无颜面对家中俩老,于是她强逼着自己看书。尽管陶醉一心扑在学习上,但她的另一个神经却无时不刻地关注着徐以达。徐以达在班级里一直很低调,不像一般男生会起哄,打打球、看看书、听听音乐,偶尔会在纸上涂鸦。陶醉看见过他在纸上涂涂画画,但是没有机会拿到他的一张完成之作。因为他有一个习惯,每次都会把画完的稿纸放进自己随身带的一本厚本子里。陶醉很想翻翻他的这本厚本子,瞧瞧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
考试终于结束了,试卷没有想象的那么难,陶醉觉得自己该腾出空闲来完成自己向心仪的他告白的壮举了。要放假了,不少人都呆在寝室里收拾行李。陶醉从窗口看到徐以达正从寝室走到教室去,他的腋下夹着那本厚厚的本子。陶醉赶紧也冲下楼去,她想约他一起去车站,顺便告诉她藏在自己心底许久的秘密。她紧赶慢赶终于跑到了教室门口,正要进去,突然听见蒋瑶嫣的声音:“你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事?“陶醉悄悄地探出头,看见徐以达的背影。他的背挺直,似乎绷紧了神经。陶醉觉得此时的他一定非常紧张,那么他为什么紧张?因为蒋瑶嫣吗?蒋瑶嫣为什么这么质问他?陶醉的疑问肥皂泡一样冒出来,都快要挤爆她的脑袋了。徐以达久久没有说话,蒋瑶嫣“啪”地把一盒东西扔到徐以达脸上:“请你再也不要给我送这个,我不需要!”她的声音有些抖,听得出来情绪极其激动。蒋瑶嫣飞快地走到自己座位上,拿起书包,冲出教室。陶醉赶紧闪到隔壁班教室内。
徐以达也从教室里出来了,此刻的背影竟然像散架了一般,踩在地上的步子软绵绵地,悄无声息。陶醉走进教室,看到了地上扔着的那盒东西,捡起来一看,其实是一盒参片。参片不像市面上买的,因为包装是简易的。徐以达为什么会送蒋瑶嫣这种东西?陶醉真是满腹疑问却无从解答。她把参片放进口袋,也走下教学楼。她觉得心里堵得慌,急于找一个空旷的地方去释放一下自己。于是,她慢吞吞地往操场走去。此时的操场空旷而安静,陶醉正希望这样的环境能让自己稍稍放松一下。她在跑道上漫无目的走啊走,走着走着,脚步快起来,她就开始跑起来了。跑得久了竟也不累,只觉得满头是汗,还有眼眶里流出来的热腾腾的液体。陶醉仰起头,看灰蒙蒙的天空,她想努力地再抬高一些,高得让那液体无法倾泻而下。
终于没有力气再跑了,终于两条腿再也迈不开了。陶醉找了一棵茂盛的树坐下。她希望这浓密的绿茵能遮住自己,就在这个时刻,让自己短暂地消失一下。她想缓缓地闭上眼睛,突然,在朦胧中,她感觉司令台后走出一个人,这个人影太熟悉了。是的,他就是徐以达。他已经没有像刚才那样颓丧了,只是脸色依然阴郁。陶醉目送他离开操场,拐进走向寝室的小路,才站起来。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吸引着陶醉走向司令台后。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发现些什么。果然,一抔新土,与周遭如此格格不入。陶醉的心狂跳不止,但她还是哆哆嗦嗦地找了根树枝开始挖土。她觉得自己俨然一个偷窥狂,虽然觉得有一息良知尚存却又欲罢不能。为了徐以达,就做个小人吧!她奋力挖开土坑,徐以达的那本厚厚的本子赫然出现。
那本本子是陶醉一直想打开的,就像徐以达的心一样。她希望了解他,希望走近他。她深吸一口气,终于打开了那本本子,扉页上是一幅素描:一个趴在桌沿面容憔悴的女孩,长长的黑发遮着半张小脸,长长的睫毛,尖尖的小巴,不是蒋瑶嫣是谁?素描旁有三个字:病美人!笔锋凌厉,就像不苟言笑的徐以达。
往下翻,陶醉的心慢慢坠入谷底,最后进入了无边的黑暗深渊。那是一篇篇日记,记录着徐以达初识蒋瑶嫣,一起参加运动会前的训练,蒋瑶嫣先天不足,体虚多病,徐以达托远在东北的姐姐捎来参片……除了日记还有一幅幅的素描,主角都是蒋瑶嫣,或站或坐,或正面或侧影,或微笑或蹙眉,每一幅的神韵似乎都是蒋瑶嫣,又都不是蒋瑶嫣。陶醉觉得自己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尖疼得如细细的针在扎。
陶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把那本日记放回原处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操场的,等有意识的时候,陶醉已经回到家了,闻到了妈妈炒的菜香,看到了爸爸门口换下的拖拉机服。她才惊觉自己依然还神志清醒着,没有疯癫。
陶醉的第一次暗恋就这样流产了,输在同样的暗恋中。而徐以达的暗恋,在陶醉看来,情节也许更为曲折,当事人内心也许更为悲苦。因为后来发生的故事让陶醉再一次为徐以达心疼。
大学还没毕业,陶醉就听说蒋瑶嫣已经结婚了。父母之命,门当户对,自己家身家过千万,嫁的当然也是富豪。据说都不用她做什么工作,只需要学会当豪门媳妇就行,提及她,女同学言语之间都是羡慕嫉妒恨啊!可是没过几年,陶醉竟然听说蒋瑶嫣的丈夫破产了,蒋瑶嫣不得不从娘家拿钱贴补。再后来,陶醉又听到了徐以达的消息,他成了重案组的刑警,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在一起经济诈骗案件中替涉嫌的蒋瑶嫣掩护,最终开除公职。
这是关于徐以达最后的消息,从那时候开始,陶醉再也没有听说过徐以达的一星半点传闻,他就像人间蒸发一样。陶醉为徐以达感到心疼,但她更明白,蒋瑶嫣是徐以达命中的克星,注定徐以达要成为扑火的飞蛾。每个人都有这样一个克星存在,只是不知道是否会相逢。相逢了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