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个夜晚入眠,我须把最亮的灯打开,直到半夜三四点,一场梦魇醒来后才将灯关掉,倦怠地睡上一觉。
我把这个过程称之为麻醉式入眠。是在借助失眠、自我声讨、梦魇后体力透支掉,随之席卷而来的倦意后才能把自己送进睡眠里。
就像是一个仪式,而仪式能鞭策痛苦,痛苦能让活着本身更深刻。
一切深刻的东西都带有疼痛感,比如失去、缺陷、破碎、孤独、来自命运的恶意……
这一份生命之重的筹码不是交换而来的,而是被萃取而来的。你得从所有悲伤的深水里沦陷进去、沉没下去,最后湿漉冰冷地淌过去。不再叫嚣人的能动性、也不再高声质问生命的真相。
我见过那样的眼神和沉默,甚至是微笑。有些时刻是能一眼读懂的。我们都在祝愿彼此,永远读不懂。
可幸运的人少之又少。
众生皆苦是我们常用来安慰自己的措词,倘若不是众生,而有某个个体,这样的安慰似乎更带有麻醉感。由此可见,人是很脆弱的。这种脆弱不是来自于渺小,而来自于不自知。
还有一种安慰是另辟蹊径的。
臆想周遭所有不明媚的客套关系,自此都带有指责与敌意,让自己的痛苦有莎士比亚的悲剧色彩,从而激发出反击的力量,这是振作的力量,比起所有温软的话语来更有劲头。
而臆想的所愿与现实的抗拒、伤痛的事实与悲剧的浪漫,是我所窥见到的人性的吊诡之处。
不可再多窥,再往里凝视会被回望。
所以我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总有人在经历着伤悲的事,也有人在经历幸福的事。这样想来会更温暖一些。
有时候,温暖的东西也许力量不大,但足以镇痛。
所以才会有人说走出失恋伤痛最好的方式是投入另一个新怀抱,才会有人容易在脆弱的时候爱上那个无微不至的人,才会有人愿意听鼓励的话、有人需要怀抱和陪伴来支撑自己。
我把食物当药吃,把药当食物吃。我会寻找方式入眠,提醒自己要记得醒来。
所以,我偶尔会告诉自己,如果还能够提醒自己该哭或者该笑,就该庆幸未被苦难招安。而人也许并不那么脆弱,这是因为一份苟且还是看远后的释怀?
也许,过不去当下后,我们应该仰仗回头时的力量。是在经历更多事之后,往后的自己回头看现在的自己,如释重负,那些过不去的事和心结都不再那么重要。
我不是一个喜欢仰仗时间力量的人,可时间又在时刻推着我们向前。于是有些事要么是借助其中一种安慰安然度过去了,要么就是在很久以后淹没或释然。
这份被动让我很不安。
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们无法抗拒伤痛,也同样无法抗拒快乐。我们一直在抗拒的其实是它们的长久或短暂,它们的深刻或浅薄。而生命也许本就没有深刻与浅薄,只有真实一如既往。
我们没有活得很好,也没有活得不好。真相往往是很孤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