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记得在什么地方看过一个民国时代的故事。一个小男孩,独子,双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本家们抚养他长大。由于辈分高,虽然年纪很小但也代表他这一房参加家族会议。一开始就是坐在那里听长辈本家们处理宗族事务,稍长几岁慢慢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这时,大家惊奇地发现,他小小年纪居然能看到问题的要害,所提意见建议还都合情合理、周全周到。
成年之后的他有着超出年龄的老成持重,待人接物大方得体,从佣人到亲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有不说他好的。他话少口风又紧,渐渐同族里的人有事都愿意找他商量、裁断。可是,就是这样一位被同族寄予厚望、处事周全的人物刚过而立之年就英年早逝,让人扼腕痛惜。悲痛之余,回想起来,大家记忆中的他好像从没年轻过,一直都是沉默寡言、面色凝重,甚至没有人记得看到他的笑容、听过他的笑声。
天呐,这不就是一个人肉情绪垃圾桶吗?!且不说让一个小小年纪活泼好动的孩子,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参加冗长无趣的宗族会议,是多么地违背天性,就算是大人,整天听这些家长里短、是是非非也能把人逼疯啊,况且还要再断出非曲直,左右权衡之后作出让大家都能接受的裁度,这是多么大的折磨啊! 这里面很多事情,要么涉及隐私、要么涉及利益,大都不能与人言说,何况他并没有父母兄弟可以商量,只能靠自己辗转思量。
就像《红楼梦》中的秦可卿一样,是个要强的人,自己并无亲人可以依傍,为人处世便越发小心谨慎,唯恐别人耻笑了他。秦可卿的婆婆尤氏就这样说她这个儿媳妇:“......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他心可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并五夜才罢。这病就是打这个秉性上头思虑出来的。”真的是性格决定命运,他俩结局也是一样的,都是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可以想象,这个男孩太过重视别人的看法、在意别人的认可,压抑了自己的情感表达,对自我的肯定都从他人而来。更悲哀的是,他自动寻求别人的感受,并围着别人的感受转来转去,为着别人而生、为着别人而活,成为别人的“奴隶”,唯独没有了自己。小时候,他不具备独立生活能力,寄人篱下的酸苦逼他必须要懂事,要克制自己的情感,这种能力让他顺利地活下来,但恰恰是这个能力在他成年后“杀死”了他。外在虽然成了大人,但内在仍是那个以取悦别人为本能的小孩儿。我妄自揣测,如果他成年之后能遇到一个全身心爱他、关心他的人,能帮助他慢慢调整思维观念和行为模式,这个过程可能痛苦漫长,但说不定还能有转机避免这悲惨的结局。——当然,这也仅仅是揣测而已。
同样的道理,秦可卿所处的环境复杂程度相比小男孩来说,恐怕得加个“更”字吧。按书中所说,她是从养生堂抱来的,养父只是一个清苦的小官,穷到连亲生儿子24两银子的学费都得四处筹措。第五回中写道秦可卿安排宝玉午睡,“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安妥的人......行事又温柔和平,乃重孙媳妇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见他去安置宝玉,自是安稳的。”
贾母是整个大家族的灵魂人物,更是《红楼梦》中第一聪明人,看人没走过眼,在掌家方面也没的说。惜春要画画,已经多年不理细务的她知道颜料画材搁在什么地方;看黛玉屋子的窗纱颜色不好,张口就告诉凤姐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什么颜色的纱,是什么来处。纵然是以能干著称,“有一万个心眼子”的凤姐,跟贾母相比也只能甘拜下风。由此可知,秦可卿的言谈举止、当家理事能入得了贾母的法眼,得到她的认可,得有多难得。对这个出身不明的穷人家孩子来说,这背后,是数不清的不眠之夜啊。
相比秦可卿和小男孩,当今的我们可以说是幸运的,获取知识的渠道越来越多,而成本却是越来越低了。以前好像很神秘的心理学,现在大家或多或少都能知道些这方面的内容。我们可能改变不了自己的出身和身边的环境,但是可以利用这些知识来了解自己,进行自我心理调节,改变自己的心态,进而改变行为模式。另外,尽可能的远离负能量的人也是非常重要的。就像黑洞用强烈的引力场吞噬邻近所有物质一样,负能量的人会不知不觉的把你变成ta的同类,拉着你一起沉沦。所以当你发现自己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影响和感染对方的时候,最理智的做法就是撤退。
没有谁是为了郁郁而终才来到这世上的,过好自己的一生吧,不要做别人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