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1-28

                      我弟和他的地

      有时候,我很想写写我弟与他的地。

      其实,在我家里,我弟是从小没种过地的。他根本不懂啥时候该种玉米,啥时候该种麦子,西红柿何时该打叉,谷子啥时该间苗。我和哥小时候在姥姥家都干过,只有他上墙爬屋到处窜。人到中年了,却对种地稀罕得不行,后来就在城边租种一块菜地,开始了他的耕耘生活。

通往菜园的小路

        一开始,我弟拉着我们一块种。于是周六、周日、节假日,我们就泡在了地里。那时儿子还小,在地里抠蚯蚓挖水渠。和“地主”老王的孙子在长满杂草的山坡上一躺,出溜滑下。我弟便骂:“完了裤子啦,你这样子得穿铁裤子才行。”裤子确实几天就换一条,但都是我弟两口子买的。

    我弟种地从来不按规矩,人家的菜地是白菜一块,萝卜一块,成行成溜。我弟的地是西葫芦一窝,小白菜几颗,韭菜一行,苦菊几撮,胡萝卜半行,芸豆两三排。想吃啥就种啥,想咋种就咋种,只要出了苗就舍不得间苗。于是,胡萝卜翠绿的毛缨一出,我弟就喜不自禁地站在地边,瞅,瞅,一颗也舍不得拔。“地主”老王急坏了,一个劲地喊:“你要间苗!你要间苗!要不就不长萝卜!”我弟微笑不语。老王就着急地下到地里亲自间苗。拔出的嫩嫩的苗苗,我弟是舍不得扔的,带回家来焯水剁碎,放上豆粉,做成渣豆腐,是全家的美食。

成长中的卷心菜


      这几年,我弟种的东西,我们都极为珍惜。萝卜、未成熟的西红柿、豆角、茄子都腌成了咸菜。朝天椒辣得人直淌眼泪。我儿子却偏偏喜欢吃,一边辣得伸着舌头扇风,一边说“我小舅懂我。”

        我弟的千禧柿子开始成熟了,不摘,也不让我们摘。要等到周末我儿子去摘,儿子就在这些瓜果间钻来钻去,摘一个吃一个,我弟就心满意足地乐开了花:“吃吧吃吧,不用洗,这个一点农药也没有。”后来,儿子大了,学业忙了,很少到地里去了,我弟还是年年在地里种他喜欢吃的小茴香、卷心菜,朝天椒。

小茴香

      我弟对土地的管理是勤奋的。有时周末,我们还在睡懒觉,我弟的电话就来了:“几点了还不起!我天不亮就来地里干活了!快来割点韭菜,把小茴香收了,油菜也可以收点了!”。我俩就急急忙忙起床,吃饭去地里。我的老弟要在地里一直忙到中午才回家吃早饭。为此,我侄儿和弟媳特别不愿意跟他去地里,因为一去就不走,浇水、拔草、左转右转到中午。弟媳也是城里长大的,一得空就被我弟拉到地里去干活。我弟的地里是不允许用半点农药的,用的肥料都是买来的豆粉,菜上的小青虫是我弟媳细细地扒着菜叶,一个一个捉拿的。看着我弟媳包着头巾,戴着手套在地里忙活,我儿子说:“妈,我小舅把我舅妈培养成农妇了。”

土豆开花了

    因了这块地,我们这些年很少买菜,夏天的小白菜、豆角、茄子、黄瓜,冬天的萝卜白菜都有。周末我们改善生活,就做灌汤的牛肉小茴香水饺,或是把地里的韭菜洗净,木耳、海米、粉皮、鸡蛋一拌做成素馅,圆鼓鼓的水煎包或金黄的韭菜馅饼就上桌了。自煮羊汤也一定要撒上我弟种的芫荽,绿绿的,要滴出汁的菜叶配上软烂的羊肉汤,食欲大增。这几年我的胃也被养得娇嫩起来,外边的菜吃不了。有一次吃了点外边的韭菜水饺就开始胃疼,遭到老公的嫌弃:“看被你弟惯的,你怎么吃他的韭菜就不胃疼?!”

      母亲这几年身体不好,外边的菜几乎不买。我妈觉得我弟种的菜是最有营养的,胡萝卜尽管不大,但又脆又甜,白菜心卷得不实,但是炖排骨易烂香甜。菠菜柔软适合牙口不好的母亲。她每天查看冰箱和菜篮子,给我弟打电话:菠菜没了,土豆还剩三个。我弟再忙也急匆匆到地里弄些菜送来。这些年,我爸妈彻底忘记了还有菜市场这回事。

窝瓜

      我弟的同学朋友常光临菜地,拔几棵莴苣,割把韭菜就乐滋滋。而且来了就扎到地里想干活,似乎干农活比吃更有趣。八十多岁的父母亲,也常被我弟拉到地里来转悠。父亲在地头跟人拉呱,富有农活经验的母亲则倒背着手,领导一样视察评论着我弟种的菜。这些场景在暖暖的正午阳光下,看上去温馨又亲切。

      因了这块土地,我们结识了一起种地的各个行业的朋友:转过山梁就豪放唱山歌的教授,严谨仔细种地如绣花的报社编辑,采摘瓜果时讲究洁净条理的医生……大家拉呱说话互通有无,心就在这些时光中变得无比放松和沉静。

        记得爱默生说过一句话:每一个人都应当与这世界上的劳作保持着基本关系,劳动是上帝的教育,它使我们自己与泥土和大自然发生基本的联系。我想,在这劳作中我们所收获的已不只是那些瓜果蔬菜,亲情友情,还有柔软沉静的心。感谢我弟和他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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