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黎荔
生活在河流边,经常能够见到水鸟。
斑嘴鸭,翠鸟,鸬鹚,红嘴鸥,绿头鸭,苍鹭,鹈鹕,偶尔还会有仙鹤或大雁……它们依水而居,或在水中游泳和潜水,或在浅水、滩地与岸边涉行,或在上空低低飞行。河梳理着它们的羽毛,清洗着它们的眼睛,河捧出各种各样的鱼、虾、贝、螺、蠕虫和水生植物,让水鸟尽情享用。深深依恋着河的水鸟,那么多话儿要向河诉说,但在我们人类的耳朵里,只听到一串串错落起伏的鸣啭之音。
春末夏初,莲荷撑着一把碧油伞从水中升起,水鸟最喜欢在重重叠叠的荷叶间戏水。青嫩的荷叶被微风晃动,叶心里的露水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随着荷叶的倾摇点点飘洒。疏荷斜挂,水波微兴,荷叶深处一支细长的茎上,刚刚生出一朵纤圆的小荷花。一只水鸟在荷叶间钻来钻去,消失在水面下,重新出现时携带着水花,嘴巴里叼着鱼,慢悠悠地掠过河面,鱼挣扎着,银光闪烁。
水鸟也时常站在岸边的岩石上,优雅地舒展它的长脖,安静地抬头远眺。即使有小船漂过时,它也神情依旧,未被惊扰。这些岩石上的水鸟,独立得那么端庄,就像一个小巧玲珑的妇人,一身灰褐色的羽毛纹理交织,打扮得沉着而得体。多少次,在河畔的路上,我看到这些独自良久沉思的水鸟,静静地梳理它们的羽毛,眸子像一汪湖水深不见底。如果此时,有人向河心扔过去一粒石子,惊起的水鸟,将如一朵小小黑影般掠过纷纷柳枝,消失在水草烟雾里。
记忆中的河岸边,杂乱生长着紫灰色的芦穗,发着柔和的银光,青浮萍,紫浮萍,野菱角开着四瓣的小白花。多情的水鸟掠水低低飞着,一下一下轻触着水面,荡起一点点涟漪。行将退去的白昼使天际辉煌,水鸟在一片玫瑰红中扑鲁鲁鲁飞远了——它要去什么地方了?
人世那么复杂纠葛,今天看了那么多海啸般的资讯言论,公共舆论场撕裂而对峙的不同声音,此时此际,真想看到一只平静的水鸟,在薄暮水草的烟雾里,在绸缎一般的水面上静静凫水。水鸟,关于希望的逐渐幻灭,我不想跟你提了,就静静地眺望吧!多余的事物,不说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