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作的事务所有一个会计,蓄着络腮胡,胖胖大大的,常年穿着凉鞋,黢黑的脑门儿上有一块儿粗糙的斑块,硬币大小,那是日积月累跪地磕头做礼拜留下来的虔诚印记。大胡子跟其他信奉穆斯林的非洲人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他更为虔诚——从来都拒绝与我握手,只因我是女性。
这一天,我们又绕到了信仰这个小问题上。从真主,上帝或者称为某位主宰对一个小小个体的恩威并施,到死后的世界和彼时的审判,再到自杀倾向——大胡子说,“你们亚洲人”特别是日本人自杀率为何这么高,这就是因为没有信仰的结果。毕竟我对哲学、神学、心理学方面都没有涉猎,最后只能堪堪地微笑,不只如何回答。
大胡子问我有没有信仰?这个问题让我时常思考,我信什么?各个宗教都很具象,家里母亲供奉有佛像,平时烧香跪拜少之又少,但是在我出远门的时候,会把母亲给的宝相仔细收进包里,也会我站在医院ICU门口的时候,也跟母亲说过你多上两炷香,多念几遍经;走进教堂,也会自觉收敛,不由自主地伏低。我离这些宗教的距离,不远不近,有敬畏,却虔诚不够。对我来说,他们,真主、上帝、佛祖,乃至天地,都是一个人。那些流传的故事,并不能让我相信。这让我看起来像个无神论者,大多数的无神论者信奉科学,但是用科学的有限去博神学的无限,也是没有论据的无休辩论。还有很多人信奉金钱,还有人信奉马毛主义。
然后我发现,自己可能是什么都不信,但好像什么都信一点。第一次认真考虑是否存在上帝,应该是在大学毕业论文的选题时,模模糊糊考虑过,世界是有主宰的呀,只不过存在的形式以及被感知到的形式不一样罢了。那应该是对信仰的初次主动思索。(有意思的是,这种内心的感觉居然在科幻《超体》的最后,得到了奇奇怪怪的呼应。)
再次对信仰有进一步认识是在毕业之后。第一次踏上的非洲国家,给我的感官冲积是前所未有的异样。曾在电视上,见过包头巾一身长袍或者黑纱的中东人,也见过衣着风情特异、色彩奔放的黑皮肤非洲人,然而第一次看到后者裹进黑袍,跪地虔诚向安拉祷告,我还是被一种文化错位给震惊到了。宗教,就以这种方式,像一门外语一样,迅速将我包裹,并让我沉浸其中。作为一个没有信仰的人,当时,当然也包括现在,我对这种一天要跪拜祷告5次的宗教习惯都没有很好的印象。原因是,影响工作。约见会面要避开所有的祷告时间,特别是周五中午,有事情一定要在周五中午之前解决,有的单位,甚至还为了周五中午大礼拜这件隆重的事情,将周五下午不工作写进单位制度。有的时候,正开着会,会被要求稍微暂停一下,因为要去做祷告。
尽管如此,并不妨碍我对宗教乃至信仰的好感和好奇。宗教是信仰的子集,从宗教入门,窥察信仰的一隅,也未尝不可。很早我就发现一个现象,人岁数越大,越容易去选择一个宗教来新俸。我身边的好几位亲戚就是。原因是什么呢?是因为宗教里消除了死亡的概念,更能抚平老人走近死亡的恐惧呢?还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智慧和知识储备的增多,烦恼与忧愁也增多,最终能在宗教里找到平静?无论是什么,可能都走向一点——让心里好过一点。《少年派》,少年时期曾经尝试过同时信奉好几个宗教派别,看似矛盾,也不矛盾。成长过程中总有彷徨、困惑、恐惧和痛苦,这个时候心里那么一道光,给予指引和力量,好像信奉宗教看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所以我不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在信仰这条路上,获取认知并进行求证,该是件多不容易的事情。我也不是某个人、物、概念的狂热信奉者。我在观察,我在摇摆,也可能是在等某个契机。总之,现在认为当下最为重要,秉承善良,坚持学习。“冥冥”会给我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