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子里一直保存着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的形象,背着撒网,腰间系着鱼篓,健步如飞地行走在田间小路上。
目的地是几公里外的湖滩水洼,似乎那里的水里有无尽的鱼儿在等着少年去撒网捕捉。少年是自信的,倔强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怯懦,却隐隐透着一股刚毅。
当然这只是我的想象,我却是没见过他的行走,但打鱼的经历是真的。
那个少年就是我二叔家的二哥双伍。
那年年底,本来二哥已经小学毕业了。正好赶上那年是国家的学期规划调整,从正月开学调整到秋季开学,又多上了半年五年级,小学才算是顺利毕业。
那些年按规定是九岁上一年级,二哥到毕业的时候就是十四岁了。
一个很懂事的少年。那年,他姐姐在上初中,学习成绩还不错。少年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不足以支撑两个孩子的上学,毅然的告诉二叔,自己就不上学了,在家也能给家里帮些忙。
不上学的二哥就回家跟随二叔在生产队挣起了社员的工分。
圩区的人几乎家家都有一个尼龙线做的撒网,平时二哥就在家门前的场地上练起了撒网的技艺。在二叔的指导下,很快就青出于蓝,信心满满。
这得益于二哥的好身体,我只记得慢慢长成的他高高大大,一身的力气。到了二十来岁的那几年,每天清晨的站马步、空手劈砖、掌打树干,都是我遥遥见过的,很是羡慕。
到了冬天,生产队也没有工可上了。闲下来的社员三五相邀,去湖滩打鱼,二叔就带着二哥一块儿去了。
听说湖滩在五公里以外的湖边,接近干涸的湖底有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坑洼,里面或多或少的藏着一些鱼儿,就看各人的捕鱼技术了。
中午是回不去的,带上点家里做的焦面(类似于现在的米粉之类)做干粮,渴了喝的就是湖边的清水。
湖滩的鱼也不是那么好打的,同去的人就有忙碌一天带着满脸的失望空篓而归的。
二叔和二哥两张撒网,总会有不同的收获,捕到的鱼儿第二天二婶会拿到街上去卖,换回一些零花钱。如果数量不多,就可以腌制起来,攒着晒干。
撒网是一种捕鱼用具,人可以站在岸上或者水里,眼睛瞅准了鱼儿活动的区域范围,把手中的渔网抛撒出去,能不能网到鱼就看你的运气好坏了。
撒出的渔网如同张开的伞盖一般,伞盖的顶部是一根较粗的尼龙绳,末端一般都系在手上,防止用力甩出的渔网从手中滑脱,张开的网的位置总是在绳子的可控范围之内。
二哥常自豪自己的手艺不比同去的大人差。撒网靠的是眼神和技巧,敏锐的捕鱼人一眼就能看出水底的细微变化,而准确的把撒网扔出去,扔的力度可大可小,考验你的眼力和技术。
尼龙丝做的撒网每年都要用猪血酱一次,就是把网整个的泡在猪血里,让猪血慢慢的浸透丝线。据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使网线更僵硬一些,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撒开后的网是圆形的,底部围绕着圆形有一圈粗线,粗线上隔不远就缠着一根锡锭(老家叫网脚子),是为了增加网下沉时的分量,不让网圈内的鱼儿及时逃脱。
因为网脚子在多次的抛撒过程中,不免会脱落,需要及时的添加。
儿时,我曾多次看见二叔自己在家制作网脚子。
成条的锡锭是买回来的,用炭火(or。。。)加热化开,有一个简易模具是做网脚子用的,倒入融化的锡水,不一会一个网脚子就凝固成型了。
撒网的时候遇上水里的树枝、石头之类,网有时会被拉破的,破了的网需要及时的修补。
有个尖尖的中间带孔的扁平工具叫“网梭子”,是专门修补渔网用的,竹子做的。常年撒网的人都会使用。就像补衣服的穿针引线一样,二叔的手这时候就显得格外的灵巧。
我家也有父亲留下的撒网,只是我撒不开成圆形的网状,打算有时间好好的学学。
当年的那个少年,仿佛正笑呵呵的向我走来。
我也很想跟少年把酒言欢,重温旧日往事,不亦乐乎!
只是二哥在江南定居好多年了,我们也好久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