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想来,每个人的经历都充满诗意,或雄浑激昂,或柔肠百转,或起伏跌宕,或云飞霞帆。
没想到自己三十八年学生生涯的最后一年半竟是如此千转百折,高下起伏如过山车。
2013年过罢春节,将论文初稿传给导师,导师很快就打来电话,要求将纸质文本交给他,行文、注释要完全符合博士论文要求。博士论文的格式非常繁琐,加上有大量的图要处理,短时间内很难完成,一般的文印店根本做不来,好在事先请教了早我一年毕业的同事舞唯,与老校区的一家文印店老板王果取得联系,将要求说了一遍,王果说三天内完成。三天后联系时,王果说正在催着妹妹王欢做,她说以前只做过硕士论文,第一次全文整理博士论文,光注释就有数百个,加上一百多张图,妹妹已经连着两个晚上两三点才睡了,看目前的进度还要两三天。无奈,又等了三天,还好,顺利拿到了论文,质量极好。王欢心有余悸的说下次再接博士论文要慎重考虑一下。
当天下午,将论文送至导师家,导师看了心情不错,说这才像个样子,随后送我一本刚出版的《辉县孙村遗址》,这是导师前几年负责发掘的一处遗址,2012年结项出版。
过了两三天,接导师电话,要我下午马上过去一下,语气甚是严厉。上午隽蔷师弟来送资料说上午导师给他们上课时严厉批评了我的论文,我听了心里更打鼓了。下午按约定时间匆匆赶到导师工作室,导师在屋里,面色颇为不悦。导师涵养极好,平时很恼火时也是笑着对我们讲话的,但我们能感到话里的分量。今天居然连笑脸都没有了。
落座后,导师没有客套直接就说对我的论文很不满意,这两三天在看我的论文时不时气的想拍桌子。按他最初的想法,想要让我延期半年毕业,他对我的论文通过答辩毫无把握。但考虑到我因家事已经延期一年,如果再延期半年,万一出了差池就只有一次机会了。学校规定正常情况下,博士六年必须毕业,否则除名,除非有特殊原因可再延一年。因此决定让我按正常安排参加答辩,但论文必须修改。说完交给我一张纸,上面用红笔密密麻麻写满了修改意见,并将论文还给了我,前几页同样密密麻麻对论文做了修改。
时间紧迫,回家的当晚就开始按导师的要求修改论文,过了一个礼拜,将修改后的论文送了过去,一天后,导师要我过去指出了需要继续修改的地方,并要求打印十本用于3月17日的预答辩。
3月17日,在学院办公室将论文送给导师和参加答辩的几位老师,导师粗粗翻了一下,笑了笑说这才像一篇文章。不料预答辩时,几位老师言辞犀利,不断指出论文中存在的问题,要命的是做为论文基点的分型分式也存在问题。答辩结束后,导师让觯篷、望皞师弟帮助我校对论文,骏捷师弟、网茕师妹帮我解决分型分式的问题,因为急着参加鬲畅师妹的婚礼,导师吩咐完便匆匆离去。我也赶到酒店,闷闷不乐地与师弟、师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网茕见状悄悄对我说:“师兄,别担心。刚才老师在车上还夸你呢!”我一愣:“夸我?”“是啊!老师说,你的论文改一次一个样,改一次一个样,这么短时间改到这个地步,他感到很吃惊。”我顿时轻松了许多。婚礼结束后,与骏捷师弟、网茕师妹赶回导师工作室修改论文,一直忙到六点多,才基本完成,遂约两人在眉湖畔的餐厅了吃晚饭。
回家后,连夜进行修改,22日将修改后的论文交给学位办进入盲评流程。
我所在学校的博士论文盲评恐怕是全国大学中最变态的,第一,论文发送范围是全国大学;第二,一共要寄出五本,全国最多。这还不算什么,最变态的是一票否决,即使四本得优秀,只要有一本不通过,那么这次连答辩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拿学位、毕业了;第三,审阅论文老师严格保密,据说学生处与学校签的有合同,只要泄密,立马辞职,学位办的老师谁也不敢拿自己的饭碗开玩笑。因为这变态的规定,学校每年都有约五分之一的学生无法按期毕业。最惨的是被除名,数年苦读,一朝化为流水,我们将被除名成为“惨案”。学校每年惨案频发,遇难者中包括某学院的一名副院长。
论文寄出后,进入了漫长的等待期,彷徨、焦虑的忘记了窗外的花开花落。日日惶恐的出入学校网站,结果迟迟未出。5月9日,结果出来,手抖的光标选不中标题,敲下回车后,人几乎石化了,网页好像过了一个世纪才出来,“通过”,感觉血瞬时涌向了头部,目光前移,被浇了一小瓢凉水,才回来两份,还有三份未知。12日,又回来两份,通过,就剩最后一份了!14日,最后一份回来,通过。五份全过,是所在学院当年唯一一份。当天下午,导师打来电话祝贺,少有的兴奋,说没想到我的盲评成绩居然是最好的。
兴奋劲没持续多久,又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学校规定读博期间必须发够一定的文章,而且文章必须发在规定的杂志上,杂志分为两大类,三小类。A类一篇就可以,是《历史研究》《考古》《文物》等一个巴掌就能数完的国内顶级学术刊物。B类分B+和B两种,B+是国内的核心学术期刊,B为大学学报和非核心类学术期刊。如果有一篇B+的话,再有一篇B就可以了,如果无B+,则需三篇B。我已经有了一篇B+,但另一篇B+出了问题,无法按时发表,要等到年底了。将情况讲与导师,导师沉默了许久,说已经这样了,那就先答辩吧。26日,大雨滂沱中,顺利通过答辩。但在六月的学术委员会上,因为文章没有发够,博士学位被延期。只能先拿到毕业证书,学位证书需要在年底的学术委员会会议上讨论通过。
年底,论文顺利发表,两篇B+,超额完成。2014年1月,学校网站将2013下半年授予博士学位的学生名单上网公布,公示期三个月。将消息告知导师,导师很欣慰,但略带遗憾的说,下半年毕业的学生就无法参加学位授予仪式了,也没有机会穿博士服了。心情又跌落到谷底,难道三十八年的学生生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结束了!没有高潮,也无人喝彩?!
4月底,赴京参加会议,到京的当天下午收到了领取博士学位证的短信通知,虽有无法参加授学位仪式的无奈,但更多的是难以抑制的内心狂喜,这是对自己三十八年学生生涯的最好交代,虽然有点遗憾,但与此相比,遗憾是微不足道的。打电话与研究生处老师约领证的时间,突然间一闪念,向老师提出了能不能参加仪式的问题,老师说已经有许多学生对学校的这个制度表示不满了,今年可能会有变动,要我等候通知。瞬间完美了!
5月6日,领回了学位证。5月18日,将自己的博士论文与学位证、毕业证复印件在父亲墓前焚化,对我期望颇深的父亲没能等到这一天!
6月19日,授学位仪式在体育场举行,这是第一次在室外举行授学位仪式,是学校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授学位仪式,一两万师生参加仪式,我与其他79位被选中作为代表的博士一起列队,走上主席台,在高音喇叭的唱名声中,在万众瞩目之下被院士校长拨正流苏,走完了三十八年学生生涯的最后一步。
之后……
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人彻底塌架了,从肉体到精神。这不同于本科、硕士的结束,那只是长途跋涉间隙的休憩,那样休息的只是身体,精神一直绷着。这次走完了全部旅程,旅程中有和风细雨、有风雨交加、有热血义气、有浪漫温婉、有心如死灰、有壮志飞扬,三十八年,走完了,结束了,战果辉煌,身心俱疲!真需要寻一清新之地,洗一洗里里外外的疲惫,让劳累了三十八年的内心好好轻松一下,积聚能量,重装上阵!
地点肯定不能选所居住的城市,几十年来这里就是我的战场,这里的每一座楼,每一棵树,每一条路,每一家临街商店都是我不停跋涉的见证,家里更不行,这里就是战场的最前沿,每一件物品都包含浓浓的硝烟味儿,只希望有一处所洗涮掉内心的征尘,再让内心的清爽洗刷掉我的家、我的城市的满身硝烟!
只有旅游了,方式,自助。2009年的鸡公山之行我与静儿的感觉都很好,这次还是这样的方式,找一个地方安安心心住几天。
选哪里呢?丽江,这是首选的地方。但八月是丽江的旺季,担心又会成像周庄那次一样的万人大游行,思虑良久,放弃!
在网上漫无目的搜索中,嵊泗列岛忽然跃入眼帘!对呀,到海岛上去,住一间看得到海的房间,让海浪日夜冲刷走内心的疲惫吧!开始检索嵊泗列岛的资料,果然风景壮美,再搜住所,有几个游客与店主充满硝烟味的帖子,意兴顿失。但去海岛,住看得见海的房间的大方针定了下来!
在网上搜海岛游,舟山、普陀、桃花岛一路寻去,最后选中了长岛,长岛临近蓬莱,可一次尽情游览海上仙山和八仙渡海地。开始找长岛上有海景房的渔家乐,花沟一号的渔家小院最终被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