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远方和局外人——《我用中文做了场梦》读书笔记

不厚的一本书,我却读了一个多月。期间一度想放弃,但最终还是坚持读完了。也仅此而已。似乎也就是对于一个来自于意大利的异乡人的在中国的求学、生活的经历,尤其是其内在真实的想法与挣扎的惊鸿一瞥。

意大利,对于一个中国文科生来说,第一印象是文艺复兴。那是欧洲兴起的前站。文艺复兴三杰,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每一个都值得好几页的介绍。然而,一转眼,四百余年过去了,现在的意大利,给人的印象似乎只剩下了欧盟中惯常拖后腿的那个国家。

从2016到2022,一个意大利人亚历从罗马搬到北京,从零开始学习中文,用中文书写的他眼中的六年。从一个外来者的角度,将我们的生活进行重新解读,可能会带给我们不一样的思考。读完之后,我的第一感受是,我们都在见证着历史。

一个是中国崛起的历史。

“脱离了宿命论非常重的意大利社会,我很珍惜这种人人通过努力能决定自己的未来的信念。它让我想起书中读到的19世纪美国城市开拓者的心态:靠个体的勤奋,经受考验,坚持目标,就可以证明自我价值,创造成功的机会。”

这是中国最好的时代,高速发展三十年带来的不仅仅是商业的机遇,对于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来说,“中国梦”已经在事实上替代了“美国梦”,成为新时代的见证者。这半年我一直在追看张维为教授的《这就是中国》。一个新型文明国家的每一个发展,都是新的进程。

在亚历的眼中,最明显的就是电影工业,“人人迫不及待地想发挥自己的力量,对行业更光明的未来充满期望,这就是中国电影最好的时代。”虽然我并没有对中国的电影工业有过任何的关注,但作为一个普通观影者,我也能够如数家珍地想起那段时间里很多有里程碑意义的影片。主旋律电影的高调复苏,《湄公河行动》、《红海行动》、《长津湖》等,让我第一次将我爸妈带进了当代的电影院;徐峥、沈腾的喜剧片,成为年年暑期或新年档期的必看项;《战狼》系列、《流浪地球》的科幻体裁、《哪吒之魔童降世》的中国动画;还有女性导演、新类型电影……想来没人会想到,在2025年饺子导演的第二部《哪吒之魔童闹海》会在举国之力下,一跃超过动画电影史第一名,成为世界电影史第四名吧。

第二个是新冠疫情的历史。从2022年年末全面解封,到现在才两年多。

“我2018年在北京教过的学生现在在米兰读书。她说,商场的柜姐和中国人讲话都戴上了口罩。地铁上,很多乘客看到中国人就会远离,把围脖竖起来遮住嘴巴和鼻子。中国人需要和朋友、老师解释,他们不吃蝙蝠。当时,世界卫生组织还没有选择全球后来会使用的名称“Covid-19”。不管是媒体还是普通人,大家都叫它‘中国病毒’。”

当时我有个小徒弟在东欧留学,隔三差五会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欧洲的情况。比起美国的乱七八糟,欧洲并没有做得更好。他说同寝的男孩子仍然隔三差五出去聚会,约会,从不戴口罩,而这才是常态。相比之下,中国的隔离制度,这个让全世界都没法复制的,似乎匪夷所思、却是高效地解决问题的方法,定格在了世界历史里。

亚利的第二个身份是一个写作者,他对于隔离有一种很细腻的描写:“这种日常节奏很慢,像是在提前体验退休的生活。你会珍惜每次和别人闲聊的机会,并会注意到你周围环境里的任何动静和微妙变化。”当然,前提是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被独自隔离。而我们大部分人都是被迫与家人关在一起,体验“同一屋檐下”的感受。

说来也很奇妙,近两年读的非小说类的书中,好多都谈及了疫情期间自己的生活与感受。这种明明已经过去,但却深刻影响到我们每个人的精神状态、生活状态的事件,我将之称之为“历史”。我们创作了历史,我们都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以上,是我在读这本书时候的一些宏观感受。但事实上,作者是用一种很细腻的观察笔触,记录下了很个体化的表达。

比如,作为刚离开学校的学生,他选择去异地生活的理由:“我们一样,毕业后拒绝进入一眼就望到头的人生。抱着好奇心,我们到北京开始了一段和过去没有任何关系的生活。其实,我们内心的要求很简单:一张充满可能性、可以从零开始写的白纸。而这里确实有。他人不了解你曾经是谁,因此未来什么都有可能。你可以脱下旧身份的负担,成为一个全新的人。一上中文课,连名字都给你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逃犯。中国是我们的狂野西部。”

比如,他在用电视剧《欢乐颂》来学习中文时,对中国电视剧的审视:“中国的电视剧能创造一种独特的既和生活有关,又不反映现实的平行世界。”

很细腻的观察,很真诚的吐槽。一种黑色幽默的犀利。

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远离家乡,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这无关于国别,于每个人来说,都潜藏着一个寻找自己“诗和远方”的经历。我自己也有过。在成年、成家之后,也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内心深处某个地方的渴望。

但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又会造成我们“旁观者”的一种现实困境:你没法融入“远方”的环境中,无论你在其中生活了多久,对当地的文化有多少接纳。“局外人”的标签永远贴在身上,在主观和客观意义上。

亚利在书中总是在描述这种困境。

“生活在别处,不熟悉的一切是每一天的挑战。我们选择抗拒和怨恨,还是包容和好奇,会决定我们的生活体验。我要努力做后者;如果发现做不到,就回家。无论在何处,当老外都要做到一点:想在一个地方留着,就好好留着。”

“无法在异国成为自己人的失落是真的。想要保证大家在日常中对你说话礼貌不越界,不干涉你的个人生活,不强迫你陷入年龄、婚姻、生育焦虑,这也是真的。”

这大概是本书的一个最主要的课题“跨越隔阂、与人连接”。

“在探索异国社会的过程中,我陷入了典型的局外人的悖论:我尝试主动地去了解他人,却不断地吸引注意力到自己身上。或许,比起高调地出面,和周围的环境直接相处,我更适合坐在车后座,静静地听听前排的人说话,让他们说着说着就忘记我的存在。”

明明是一个i人,却一直在讲与这个国家能接触到的各种不同的人交往的感受。在本书中,可以忽略掉过程,沉淀下来的都是感受。

最后,很羡慕亚利在上海创建写作俱乐部的经历。这是我一直想要,却仅限于渴望的那种体验。

“大家抽着烟聊着多年没写完的小说、准备要排演的小成本话剧、借着酒精刚构思的电影剧本。这些作品会不会真的做出来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们在琐碎的日常中给人带来的希望。”

“感觉写作俱乐部挖掘出了点什么。比起说是表达,它更给人被倾听的场合。在原子化的日常中,这显然是大家的一种很强烈的精神需求。”

这是困于中年困境中的一种精神需求。然而,在网络高度发达的现在,我们被困在了信息茧房里。我不知道破局的钥匙在哪里。于是只能继续看书,从他人的生活体验、社会观察里,完成一次单方面的心灵对话。



——廖木空青

2025/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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