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曦
有些电影,走出电影院,大概的剧情已经忘得七七八八,这种电影,叫做商业片,卖座但不叫好。有一种电影,和时间无关,纵使是黑白默片,依然历久弥新,经典依旧,这种电影,没有炫酷的特技,没有强大的明星阵容,但影片的每一幕都是经典、每一个镜头都带着情绪,让观众跟着一起哭、一起笑。
改编自美国作家肯·克西(Ken Kesey)的同名小说,由导演米洛斯·福尔曼(Milos Forman)执导、杰克·尼科尔森(Jack Nicholson)、刘易斯·弗莱彻(Louise Fletcher)等主演的剧情电影——《飞跃疯人院》就是这样一部电影。纵使时光过去40年,那些镜头、那些镜头之后的寓意、那些导演想要告诉我们的欲语还休,还是如此清晰的,呈现在我们眼前。
该影片讲述了由杰克·尼科尔森扮演的叛逆青年麦克墨菲为了逃避监狱中的强制劳动,假装精神失常被送进一家精神病院治疗。在这里,崇尚自由的麦克墨菲带给了整个精神病院一场狂欢,却最终,这个他曾经以为最佳的避难场所,带给了他,灭顶的灾难。
是谁杀死了麦克墨菲?是印第安人酋长么?不是,是那个时代里,人性的冷漠、是扭曲的世界、是这个世界对自由的压制、对异己的排斥,杀死了他。
虽然不曾接触过任何关于精神病人的世界,却在全程观影中感受到深深的真实感。导演如此高深地,却极其真实地,把这个丑陋的世界展现在我们眼前。那种社会对自由人性的压迫、对刻板体制的坚持,从瑞秋护士长高傲的、面无表情的脸上,从麦克墨菲深受冲击的脸上,一览无余。
在故事讲到一半的时候,我会跟着故事中的精神病人们一起出海钓鱼,把酒言欢,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有种莫名的轻松感,可是当故事走向尾声的时候,我再也笑不出来,却也哭不出来。我有些许的惊恐,惊恐到用手边的围巾蒙住了脸。
这种惊恐不是因为比利的死,也不是因为麦克墨菲最终面无表情的脸。是惊恐于一种深深的感同身受的感觉和一种无法逃脱的宿命感。
所有这些,不都是我们生活的社会么,生活中无处不在的束缚,让我们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比利、印第安人酋长、查理……我们或者懦弱,或者沉默,或者以旁观者的角度假装若无其事,我们以为我们的沉默,只是因为,呐喊没有用,我们无法逃出这样的束缚,对人性的束缚,对思想的束缚。
可是真的是这样么?我们明明可以呐喊,说出我们的诉求,就像美国最终实现同性婚姻合法化一样取得权利斗争的胜利,但我们选择沉默,并把自己的逃避归咎到社会环境的不允许,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逃避。
我们以为,逃出这个社会的束缚并不容易,但最不容易的,是给自己逃脱的勇气。
麦克墨菲最终还是死了,虽然这样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可以猜到,但还是冲击着我的大脑,久久无法思考。全篇几乎没有任何背景音乐,或喜或悲的基调都从演员们的脸上表现出来,但是麦克墨菲死后,影片突然跳出了诡异的背景音乐,透着丝丝清冷光线的黎明时分,印第安人酋长搬起麦克墨菲没有搬起的大理石水槽,砸开了逃离的窗户,那时候的印第安人酋长,强壮的像一棵大树。
窗户被砸开了,印第安人酋长踉踉跄跄却坚定地往深林走去,虽然逃离的出口已经打开,所有的人,却只有坐在原地,隐藏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向着印第安人酋长的背影欢呼。多么现实的画面,我们身陷牢笼,却心甘情愿。
是现代文明束缚了人的天性?还是我们自己的懦弱杀死了内心的自由?每个人或许都有自己的看法。我只是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我,和世界上的绝大多数精神病人们一样,在牢笼中,心甘情愿地作茧自缚。
我们身陷牢笼,但是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