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幸与狼君来张家界游玩,辗转2个多小时,才被客栈的老板接上山,从南门进入,与期待中的熙熙攘攘完全不同,除了我们俩个,就是守在山门中的几个准备接待游客的山民,对于国人十分推崇的张家界来说,这景象不免有些落寞的让人难以置信。从客栈老板口中得知,大部分游客都从东南门进入,我们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都没有说出口,怕扰了对方的兴。
车在弯弯折折的山路上行驶,走得不紧不慢,客栈老板30多岁,圆圆的脸,有着山里人的健康肤色,声音爽朗,语速很快:“明天你们去山里时不要提塑料袋,不要开着背包的口,因为猴子会抢食物”,我感到惊奇,也答应着,他又叮嘱我们明天怎么托运行李最方便省钱,狼君一路同他聊着,这些事我是没怎么用心听的,只期待着如仙阙般的在山雾中林立的石峰林。
走了一段路,车子停下来,客栈老板说:“媳妇在山里上班,做财务工作,我呢也上班,工资不高,两个人加起来有万把块,但也很宽裕,因为吃住都在山里,基本没什么大的花销。”他像是在聊家常,爽朗的声音碰到路边的石壁上,在山间回荡,融散在山间的空气里。
来到山腰,客栈老板妻子带上孩子陪我们去看“天梯”,小女孩约有五六岁的样子,蹦蹦跳跳走在妈妈前面,小辫子在圆圆的脑袋上跳跃。来到天梯对面,因为有雾,只隐隐看到十几柱石峰在混沌中立着。陡然升起的兴致一会便落了下去,心中想着:看到的总不如图片中的好看,就如同兴致勃勃的期待每一个未来的日子,可当每日日落,却也像这般落寞。逗留了约半小时,决定回客栈。
回转的路上,遇到正在采茶的客栈老板娘和那个小女孩儿,我们便又同行,路边也没什么稀奇,高高低低地长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阔叶树,就连从小生活在山里的狼君也叫不出名字。倒是偶尔有一两株杜鹃,开得正盛,粉色的花朵在薄薄的绿叶间,像星星。往前走百多步,听见流水声,潺潺作响,果见石壁上有山泉流下来,下有小塘,坻边有碧绿的水草,一群大脑袋的蝌蚪在游弋,拖着柔软的小尾巴,一只只黑亮,那惬意自由的样子牵动了我有些恹恹欲睡的神经,小女孩的妈妈用透明的塑料袋只在水塘里一兜,便网住了了十几只,小女孩清脆地喊道:“我要养好它们,让小蝌蚪变成青蛙。”她闪亮的大眼睛闪烁着快乐的光。妈妈话不多,只安静地应和着,脸上始终带着微微的笑意。
女孩的爷爷把我们迎进客栈,笔直的身型,干净利落的衬衣塞进黑色的西裤里,热情地拿来两把小竹椅,他告诉我们,他的孙女已经是住在山里的第八代。坐在一张木制的方桌前,我细细打量这个院落,坐落在半山腰,三边是屋子,屋后是一圈清翠的小山,恰好把这个小院落圈在怀抱中,院落前方是整齐的梯田,呈“八字形”,浅黄色的小苗外围是翠绿的矮树,远望,梯田平铺在半空中,女孩的爷爷告诉我们,这就是“空中田园”,狼君牵着我的手坐上身后的竹秋千,没有拥挤的人群,没有嘈杂的鸣笛,我的心也仿佛被这绿色的小山圈在了这方简仆的院落中,简单而安静。
晚饭是山里的野菜加米饭,狼君有些不舒服,便早早睡下了,山里人家睡得早,八点多钟,都已熄了灯。
躺在床上,不能入睡,耳边传来“哒、哒”几声,是雨点砸下来的声音,“刷刷刷”,声音渐响,似乎由小步走变成小步跑,“哗哗哗”终于疾跑起来,从房顶掠过,又以同样的节奏远去了,喧哗之后的安静,让我禁不住想到院子里坐坐。
披衣坐上木秋千,吱吱呀呀的声音在院子里格外悠长,侧耳细听,似乎一切是都在沉睡,又似乎都是醒着的,白天里葱翠的远山沉默着,却把山里人家及周边高高低低的树都圈在自己结实的臂膀中,那呵护中带着些许霸道,不容一丝风来扰了它们的美梦,山呵,是醒着的,而那些白天叽叽喳喳的矮树和花儿,恬静的温顺地甜睡,那些小蝌蚪呢,树丛中的野物呢?我想也都睡下了吧?我听到在静寂里时间的声音簌簌作响,那是山里的精灵们鼾睡时在舒展筋骨,当阳光洒在它们身上时,它们便会尽情拔节,尽情绽放。
院落里那盏昏黄的灯下,几只飞虫是耐不住寂寞,点亮大肚子上的灯笼,一次次撞在昏黄的灯上,虽然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却让我想起“飞蛾扑火”,它大概也是为着自己眼中的光和热吧,除了光和热,还有什么让它如此简单而执着呢?
一只硕大的鸟盘旋着落在树梢上,毫无顾忌地颤着舌尖叫了,在无边的寂静里,那声音干净、浑圆,像一首干净明亮的短诗,重章叠唱,花草虫兽自依然睡着,这大鸟也兀自唱着,无视周边的沉默带给它的障碍,那么自由……
我突然释然了,如若没有今夜,如若白天跟随熙熙攘攘的人群,大抵也就是附和着人群说几声“真美”,还有什么比这山里的自由简单的灵魂更能动人的呢?这山,这雨,这鸟,这虫,这人!我的心从没如此安静过。
2023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