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警务车驶进了派出所的大院里。派出所位于小城的北面，距离老鸨的妓院6公里。我坐在车里透过车窗往外看，大院如同一个大球场。院里停满了各式各样的私家车和小电驴。

“发什么呆？快下车！”

我身后的两个便衣推了一下正在发呆的我。我很不情愿地缓缓站起，在他们鄙视和厌恶的眼神下下了车，并在他们的押送下进了审问室。审问室有一张办公桌和一部电话，办公桌左边有一张小方桌，上面有一台电脑。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小姑娘正在电脑上不断地敲打着键盘，办公桌后面椅子上坐着一个秃顶正在她身后指手画脚地指点着她工作。

便衣把我带到办公桌前站立，便绕过桌子走近秃顶紧靠着他的耳朵小声地说了几句。秃顶这才抬头看了看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指着前面的凳子说：

“坐吧。”

这时，押我进来的便衣从后门悄悄地溜了出去，把我留下来给秃顶审问。我双脚并拢（事实上有一条大裂缝）微微颤抖，局促不安地扫视着审问室的角落。

“你叫什么名字？”秃顶问。

“黑猩猩。”

“年龄？”

“30。”

“从事非法交易多长时间？”

“同志，我没有做非法买卖。我是被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干他们就踢门进屋将我抓来。”我连忙伸冤。

“还狡辩？我们接到举报，说你长期从事非法交易，一度在床上玩死过几个无辜男性。举报人还特别提醒我们要注意你的行为，小心被你勾上床一命呜呼。”

“举报人是谁？让他出来对质！”

“小姐，你不用管举报人是谁。我们有保护举报人隐私的权力，你只需要交代这是不是事实？”

“冤枉啊！同志，有人要收拾我。故意栽赃嫁祸于我，你不可听取小人妖言惑众啊！他们都是非法分子，以势欺人，扬言要收拾我。”我对秃顶大声说。

“谁要收拾你？”

“小白猪他爹！”

“谁是小白猪？我们不认识这个人！”

“这就有点难办了，说名字你们又不认识，带你们去又远了。”

“他在哪里？带我们去调查一下是否属实。”

“太远，去不了啦！”

“多远？我们有车。”

“有火箭也到不了。”我捂着嘴偷笑。

“放肆！你胆敢耍我？知道这是严肃办案的地方吗？给我老实点交代！”秃顶一拍桌子，桌上的纸张和文件应声落地，四处飞扬。

我立即把手从嘴上移开，用哀怨的眼神望着他。一脸严肃地说：“我没有骗你，他去了天堂。你开火箭能到达那地方吗？不能啊！”

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同志。穿着便装，瘸着腿，头上戴着一顶黄色鸭舌帽，眼睛上架着一副墨镜。墨镜断了一条腿，用一条黑色的粗线绑住镜框系在脑门后。我不知道此人的来历，暂且称他为断腿镜。

断腿镜一瘸一拐地走到秃顶身旁，在他耳边嘟囔了几句，秃顶脸上露出惊讶地表情，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跟在断腿镜身后走了出去。

几分钟后，秃顶一人又返了回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到椅子上继续审问我。

“你和小白猪是什么关系？”

我一时语塞。但很快又突然想到人走茶凉，如今已是物是人非。既然他爹都不讲情面已经动手收拾我，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可留恋。

“鸡和鸭的关系。”我气愤地说。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鸡了？”秃顶用手上的笔指着我。

“我不想真鸡。鸡只限于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他活着的时候把我当鸡使唤，我也只能把他当鸭看。”

“小吴，这个是重点。你赶快录入电脑里，画条线备注一下。方便我们调查案子的时候，根据重点找线索。”秃顶侧过身子，对正在将我的供词录入电脑的小姑娘说。

“好勒，照办。”小姑娘一边敲着键盘，一边应答着秃顶。

“啪啪”的键盘声在办公室里响起。忽然我双脚感到一阵麻木，接着便意一道涌来。我挪了挪脚和屁股，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看。回过头望了一眼秃顶，向他发出求助的表情。秃顶猜不出我的心理活动，只是严肃的望着我。

“同志，我想去一趟洗手间。麻烦你帮我松绑，让我方便一下。”

秃顶瞪着大眼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想了想。便朝身边的小吴挥了挥手，让她暂时先停下手上的工作陪同我去一趟洗手间。

洗手间在上二楼的楼梯口拐弯的地方。我跟在小吴屁股后面走出审问室。穿过办事大厅，朝二楼的楼梯间走去。行至大厅中央的时候，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来来往往的几个人。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

大厅中央的右面有一间用玻璃门隔开的透明办公室，办公室里有两个人。一个双手抱胸坐在旋转椅上，另一个背对着我站在那人面前用手比划着。一眼望去，两人像是在商讨计谋又像是在谈论国家大事。

“那人到底是谁呢？从背影上看怎么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我心里有点疑问。

于是，我向那间透明的办公室走了几步。从侧面观察了一下那人的面孔，那人或许感知到了我在注视着他，便扭着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小白猪他爹！”我惊叫起来，但很快捂住大嘴让自己闭嘴。

小白猪他爹只瞟了我一眼，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很快就扭过头回去和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便衣继续谈着他们的话题。

这时小吴走上来一边拽着我往洗手间走去，一边大声吼我：“你大喊大叫什么？鬼压你啊？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快走！再不走，我就让你回到审问室拉在裤子里。”

我被小吴推进了大厅楼梯口的员工厕所。厕所地板擦得一尘不染，透着亮光的地板能照出人的身影。我心不在焉地蹲下来撒完了小便，急火攻心地返回大厅寻找小白猪他爹的身影。却发现那间办公室已双门紧闭，人去楼空。我脑袋一片混乱，站在那里呆呆地楞了一会，直到小吴在身后推着我向前，我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再次跨进了审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