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后的老街,褪去了午后的谍热,渐暗的夜色淡淡笼罩、斑驳的瓦墙深深印证着岁月的沧桑。兴致颇高的老谷爷。叼着早烟,吐出一个烟圈,饭后坐在街道两旁的人们高声讨论着日常,声音穿过了整条街道,老街是样和的。
五岁的蝉蝉拉着四岁的蓝图跑过,跑过留有几块青石板的街道,跑过街道两侧谈笑的人们,跑过岁月悠久的小巷,有人急切的高喊“危险”、汽车的鸣笛,她们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在老街上。
蝉蝉和蓝图不记得认识了多久,不记得在一起玩了多久,别人问起时,调皮的蝉蝉会说,我和蝉蝉是拉着手一起出生的。大人们开始笑,蝉蝉也开始笑。
蝉蝉爱笑,是老街里最受欢迎的孩子,蓝图不爱说话,总是默默的听着蝉蝉叽叽喳喳的说,有时会跟着蝉蝉咯咯地笑。
初秋的稻香从街角的打米店里蔓延、收完稻的街坊们高挽着袖子和裤管,坐在街道的两侧,似乎还沉浸在晚夏还未散的风。
蝉蝉拉着蓝图走过,她对蓝图说她以后要和她永远在一起,她们要上同一个大学,要买一个大房子生活在一起.她说她们要一起结婚,她说她以后的孩子认蓝图当干妈,蝉蝉说这是她们的约定,蓝图笑着说好,然后高兴的拉着蝉蝉的手晃呀晃,咯咯的笑着。她们清脆的嗓音穿过后院,洒在后院的桂花树上,散发出阵阵香味。这是她们上中学的第一天。
蝉蝉和蓝图有几岁就有彼此多久的陪伴光阴,推枯拉朽无往不利的时间反而将她们的回忆唯刻成晶莹的琥珀,在易逝的时光里,栩栩如生。
秋天似乎要将一切榨干.清脆的蝉鸣留在了刚刚走过的夏天。经不住时代的推敲,老街的部分区域被纳人了拆迁范围,包括蝉蝉的家。
蝉蝉搬家的时候是十五岁,老街刚拆迁时。蓝图眼睛哭的肿肿的,紧紧拽着蝉蝉不放手。蝉蝉像小大人似的眨巴了眼睛说,我会回来的,咱们会永远在一起,彼此心照不宣的约定深深刻在蝉蝉心里,她相信,未来甚至永远,她们都会彼此在一起。
在夕阳的暗影里,蝉蝉越走越远,小小的身影和夕阳的影子融为一体,转身冲蓝图挥手后,拎着大包行李上了街尾的末班车,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于整条老街里。
老街开始修建了,轰鸣的机器声充斥了整条街,没有了嘶哑的蝉鸣,没有了蝉蝉的笑声,老街是孤独的。
蝉蝉没有告诉蓝图她要搬到哪,在街坊的碎语里,蝉蝉似乎随着爸爸的工作一直漂泊不定,蓝图悄悄的攒下自己的零花钱,打算作为她去见蝉蝉的路费。
后来的几年里,蓝图在妈妈的教诲与期望下学习稳步前进,偶尔在繁杂的学习间隙,蓝图会想起蝉蝉,会想起她们彼此的约定。
燥热压抑的午后,蝉鸣让人有些烦躁。
蓝图在老街街尾遇到了蝉蝉,幻想过无数的对白,终究抵不过现实的猝不及防。空气凝结了一秒,蝉蝉抱住了蓝图,她身上的香水味夹杂着的烟味让蓝图轻轻打了个喷嚏。蓝图愣了愣,她不相信眼前的人是蝉蝉。
巷尾老爷爷的热汤面,香味弥漫过旧旧后院,夕阳照了一遍,院子里的黑猫微眯着眼。
蝉蝉更加瘦了,笑起来嘴角依然有小小的梨涡,眼神里难免有蓝图看不懂的东西。其实,蓝图心里是害怕这无备之见的,老友见面,当然是愉悦的,可这并不是她梦见无数次与她相见的蝉蝉,更不是她记忆里冲她一直咯咯笑的蝉蝉,哽咽的日色几乎以沉默盖过她想了无数次的话。
散漫的微笑在十八九岁蝉蝉脸上略显老气,她的眉高挑细出,化着浓妆的脸仔细看有一些惫赖。
蝉蝉似于过得不太好,其实这些蓝图都知道,但她还是轻声问,你过得好吗。
蝉蝉笑着点燃了一支烟,淡淡烟圈在她的手指间氤氲――点烟的动作再熟悉不过。
她说她不喜欢安定的生活,更喜欢漂泊四海为家的日子;她说她这次来是来告别
的,她找到了另一半,是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她说她有了属于她的小宝宝:她说她要去其他城市找他,她说她们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她很自然的说出这些话,甚至,有些欣喜。
角落里的蝉叫的嘶哑,有些呕哑嘲听的味道。
蓝图抑制住了想问她那她们所向往的梦呢,话到了嘴边成了你幸福就好。
老街的大部分始终是被保留了下来,还好,依旧是记忆中的老街,蝉蝉的话里有些许欣慰。
沉郁的夜空里微微下起了小雨,蝉蝉坚持送蓝图到家,她摸了摸蓝图的头,像个大人一样教育她好好读书,反倒让蓝图有些不适应了。
老街旁的夜来香默默绽放,雨滴从花瓣上顺势而下,落在泥泞的路,
跑过,街上行人跑过,溅起水花,老街有微微的泥土味。
蓝图站在窗口处,悄悄看着蝉蝉离去的背影,风吹过,探起她的头发
像极几年前的分別,可是的心却真的渐行渐远,再也回不到回去。
开始有了雷声,天空像是有无尽的水源源不断的泼下,泼在房项上,泼在街道里。
蓝图害怕打雷,记得小的时候,每一次打雷,蝉蝉都会跑到蓝图家,两人就挤在一张大床上,紧抱成一团。闪电,霹雳,呼啸的狂风,引得两个小家伙又紧张又兴奋。蓝图大声的叫着。蝉蝉咯略的笑着。彼此紧紧拉着手,似乎以保护人的身份保护着对方,
雷打得真吓人,可真开心.....这温暖,吸引着蓝图,吸引得她归去。
一道雷从天空中劈开,蓝图从回忆中醒来,微弱的灯光照的课本有些昏暗,桌角上放着快要被填满的存钱罐,罐子已经被塞满,期望皆空。蓝图无奈的笑笑,继续复习,准备即将到来的高考。
是否友谊只有一夏炽烈? 在梦里,秋未的晚蝉再也唱不出脆亮的音节,一只只从树上跌落,残翅搁在了时光末端。
蓝图顺利考上了大学,红色的录取书在老街街坊邻居的手里传来传去,所有人都夸蓝图是有出息的孩子,蓝图想起她和蛘蝉的约定,心里空空的。蓝图很久没有听见老街的蝉鸣了,也很久没有见到蝉蝉了。
蓝图上大学的那一天,老街依旧很祥和,几个孩子笑着闹着跑过,汽车的鸣笛,蓝图急切的高喊“危险”,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荡漾在老街。
流年辗转,老街依旧祥和,但部分浮躁得心似乎早已离开。
两岁的时候抓过一只蝉,以为能抓住整个夏天。四岁的时候拉过她的手,以为能和她走到永远
踏上不同的岔路口,就走上不同的人生路,彼此的心在时间里,也一直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