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4日 星期一 多云
“那衣服有点热别吓着。”姐姐说
我把盖被子上的衣服拿起来,热呼呼的,穿在身上暖融融的。
回老家在姐姐家过年,没带居家服,姐姐给我拿了一件。姐姐说:“这是以前你买给娘的,娘给了我。”
姐姐说:“你知道为什么是热的?”
“电热毯。”我说
“电热毯做什么?”
“被窝暖和。”
“是做甜酒酿。”姐姐说。
姐姐真的做甜酒酿了。我有三年没回老家过年,回来之前姐姐问我想吃什么,我把这几年想吃的东西列了一张清单发给姐姐。我对姐姐说,这只是梦想,是心愿,是一种表达,有些能实现有些不能实现,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要为这个清单有压力累着了。
姐姐告诉我,找遍了小店、菜场都找不到酒麯,人们说甜酒酿不是冬天做的,气温低发酵发不起来。姐姐想到了网上买,就买到了。说明书上说一粒麯做四至六斤的米,姐姐用一粒麯做了四斤,蒙在插着电热毯的被窝里捂热发酵。
我穿上居家服,闻到了甜酒酿的香味,姐姐把从两头折叠过来盖着的被子打开,里面是大红盆边的搪瓷脸盆,装了大半盆糯米饭,中间挖了一个小小的水塘,糯米酒已经灌满这个小塘子。
小时候夏天妈妈给我们做甜酒酿,一个浅浅的大罐子放在大灶锅里,中间挖一个圆圆的小井,甜酒酿熟的时候,酒酿便渗到小井里。我们兄妹一天要看好几次,渗出一点吃一点,总也吃不够,直到完全熟了,酒酿多的来不及吃,糯米饭变少了,漂浮在酒酿上。这时候,我们可以一碗一碗地吃,在夏天的午后,凉凉的,甜甜的。
“去拿个碗和调羹来,吃吃看。”姐姐说。我吃的时候,姐姐看着我问味道怎么样,是不是甜酒酿了。这显然不是姐姐拿手的,印象中姐姐好像没做过甜酒酿,而且还反季节做。我说酒的味道太重,姐姐说一粒酒麯做四至六斤,我做四斤,最高比例了。后来姐夫吃了一碗,晕晕的一个下午,还卧了回床。姐姐就降低麯的比例,又为我做了两斤。我每餐饭前舀两勺小井里的酒酿,尽管酒味还是太重,却也有甜甜的回味。
发给姐姐的清单,都是我儿时的记忆,是乡愁,除甜酒酿外大多是年味。很多的菜与过年杀猪是密不可分的,那时候猪是家养的猪,与猪肉烫在一起的是野菜或蔬菜的干。过年前每家每户都要杀猪,都要叫全村人吃,猪肉猪内脏大锅地用炭火炉煮着,烫上苦益菜、萝卜菜等菜干或笋干,这叫吃猪顿。平时很少吃到猪肉,一年到头这一顿,欢畅热闹,迫不及待,那叫个好吃啊。
现在很少有正宗的家养猪了,野菜这种山中珍品更是越来越稀少。而姐姐居然备齐了清单上所有的东西,通过平时买菜认识的人找遍乡野,通过淘宝双管齐下,用了两个月试吃,不管是喜欢吃的还是不喜欢吃的,毫不含糊,直到吃了满意,货比三家,搜到品质最好的。
那天我和朋友在外聚会,中饭晚饭都不在家吃,姐姐说发信息说不清楚,就给我打电话说有菜农送来猪血和猪肝,她和姐夫舍不得吃,要留给我吃,如果第二天我在家吃,那么还能保鲜,如果我不在家吃,当天他们只好吃了。我说第二天在家吃的。
姐姐把猪肝和猪肉原汁原味地煮在一起,就是小时候自己家猪杀了烧出的那种味道,妈妈给我们每人小半碗,我们来不及细细嚼就囫囵吞下了,其他的放在搪瓷杯里年三十吃。
姐姐用很多猪肉烫上野菜干,那是农家养的猪,很嫩的野菜干,那种香浓啊,就是小时候吃猪顿的味道,那时候一年一遇,而现在多少年了,多么久远久违的味道和记忆,却依然那么清晰那么鲜活,就像昨日情景。
姐姐和姐夫还做了我想吃的酒糟猪肠,他们买了好几家的猪肠,有的洗洗就绵软了像破布那样扯破,显然品质很差。然后再买,洗这一关过了,切的很长一段,烧起来缩成小小一截,煮半个小时还是很有韧劲有嚼头,吃起来香香的,完全没有异味。这样的猪肠才算一道道审验过关,才会拌入酒糟,做成美味的酒糟猪肠。
每一餐,姐姐都是热气腾腾两大锅,边上再一碗一碗围一圈,看着我们大口大口吃得放肆,姐姐就很高兴:“真好哎,都喜欢吃呐。”有时也说:“这个如果不喜欢吃就不要吃了。”姐姐觉得有限的肚量要尝最多的品种、吃最喜欢的。
这一张清单很长,小时候和爸爸妈妈、姐姐哥哥一起的童年记忆很长,这一个年味跨越人生四季,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