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部门抓捕到二虎,同时,意外捕获政治骗子王老板,让常委部长架天线一事,成为政坛上的笑话。
换届结束,常委部长受到党纪处分,被调离南山,去了一个科级协会,当了个副理事长。盛有贵赞助的黑金,从骗子王老板帐户上追回,作为罚没款缴到了财政账户,若不是看在盛氏集团税收贡献,盛有贵差点被当作行贿罪嫌疑犯收监,盛有贵上位的美梦,随之破灭。
随着外派新区长当选,郑运生、周思民也都失去上位的机会。郑运生平调区政协副主席,任前,组织上找郑运生谈过两次话,第一次谈话时说,充分肯定常务期间的工作,考虑政府任期届满,安排郑运生去人大任副主任,主要是年龄的原因。同时,又提醒郑运生,领导干部家属子女经商办企业有规定,加强对儿子郑宇轩的管束,依法合规做生意。
郑运生心里明白,年龄只是借口,儿子才是关键。自己夕阳西下,走下坡路,而儿子朝气蓬勃,向上的路不得不考虑。郑运生向组织上提出要求,自己服从组织安排,也希望组织上帮助解决儿子问题,将郑宇生调入政府机关,美其名要断了郑宇生的发财路。
周思民接任常务一职,算是进一步使用。组织上谈话时,勉励其要增强发展经济的紧迫感、使命感、责任感,树立改革开放创新争先意识,克服求稳保守观念,抢抓紧战略机遇期,促进南山经济社会跨越式发展。
周思民听话听音,反省自己在药业发展问题上,确实求稳怕乱,没有用发展的观点推动药企的进步,以至南山药业的问题越积越多,与行业先进单位的差距越来越大,印证了一个简单的道理,落后就要挨打。
周思民在官场上谨慎有余,人情世故不足,总给人刻板保守感觉,换届选举得票并不很高。自以为不唯上、不欺下,就是个好官。爱惜羽毛,强调人与人要有边界感,特别当官有权的,要注重小节,不要随意收别人礼物。周思民自我要求也就罢了,对家人反复叮嘱,与人不宜走得太近,搞得全家紧张兮兮。
生活上确实如此,在周思民的认知里,收礼是一种沾小便宜行为。周思民的做法是,实在过意不去,只收二百元以下礼物,然后,对等还一些土特产。水果食品之类,收一两只意思一下,不驳人家面子。别人请喝酒,实在推不掉的,到小饭店可以,自己带两瓶酒。到大饭店的,饭后一定要给做东的塞一个二百元信封。
换届结束,南山区政坛恢复了平静,郑运生内心并不平静,从忙忙碌碌的常务副区长,到无所事事的人大副主任,巨大的落差,一时还不能适应,好在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处理家庭和个人的事情,多少年没有回老家了,通往大山的路建成了吗?老宅门前的桃树还结果子吗?郑运生的乡愁与日俱增,成了一块心病。
郑运生远离家乡三十多年,在南山成家立业,与爱人徐锦蓉的关系,先热后冷,不亲不热,不吵不闹,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日子过得并不如意,幸福的假象,全是装出来的,全是给别人看的。
郑运生虽然思念家乡,却不敢动回去的念头,让郑运生无颜面对的,不是童年的伙伴、学校的老师。郑运生害怕见到自己的亲人,尤其害怕见到自己的初恋。
这一切,源于抱养的女儿郑招娣。女儿像父亲,天经地义。但郑招娣是个抱养的,为何长像郑运生?二十多年,徐锦蓉心里一直存有疑团。两个月前,在盛氏集团门厅,又出现一个跟郑招娣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难道世上会有非亲非故的孪生。徐锦蓉心里又多了一分疑虑。
对此感到疑惑的,不只有母亲徐锦蓉,连女儿郑招娣自己都觉得不可思义。郑招娣告诉父亲郑运生,兴盛公司一个名叫紫月的人,跟自己长得一样,会不会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儿子郑宇生是什么感觉呢?郑宇生与紫月有一面之交,起初没有留意紫月的相貌,只觉得人长得漂亮,听母亲一说,顿觉紫月与姐姐郑招娣十分相像。郑宇生还回忆紫月手上的银镯子,与郑招娣小时候戴的银镯子也十分相像。
郑招娣是谁,郑宇生一直认为是自己的亲姐姐,外人也这么认为,因为姐弟俩长得都像郑运生。而郑运生夫妇都清楚,郑招娣是抱养的。面对全家的疑惑,郑运生也是一脸茫然。在郑运生夫妇记忆里,郑招娣是郑运生父母从老家抱来的,说是遗弃在自家门口的孩子,并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当年,郑运生在南山制药厂当技术员,徐景蓉在南山制药厂当广播员,婚后甜蜜恩爱,美中不足,徐景蓉身体太弱,怀不上孩子。郑家婆婆没少给儿媳白眼脸色,想让郑运生离婚,又怕影响政治前途,无奈应了林家父母的想法,先抱养一个孩子。
那个年代,生活困难,抱养孩子不是什么难事。郑运生父母回老家,转眼就将一个三岁女孩带回南山,交给徐锦蓉抚养。徐锦蓉生性懦弱,却十分喜爱养女,取名郑招娣。招娣果然是徐景蓉的幸运儿,徐锦蓉待招娣视如已出,招娣为郑家带来福报,徐锦蓉经方仁药店老中医调养,三年后,怀胎生下儿子郑宇轩。
女人的眼光附带着直觉,徐锦蓉看到郑招娣第一眼,就觉得养女像一个人。郑运生不相信徐锦蓉说郑招娣像自己,徐锦蓉让郑运生抱着养女,三人一同进入镜框,郑运生不得不承认,郑招娣确实与自己想像。郑运生对徐锦蓉开玩笑说这是天意。
无人的时候,郑运生抱着养女,仔细端详,发现养女除了长像自己,还像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山村的小哑女,与自己同被过继给二叔家的初恋。
难道郑招娣是自己和哑女的孩子?郑运生不止一次有这种想法,又不止一次被自己的侥幸给否决了,郑运生天真的认为,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自己与徐景蓉生活在一起,多年都没怀孕,难道与哑女只有一次就怀上啦!如果郑招娣是自己和哑女的孩子,哑女为何不来找自己!
人大副主任,不像当常务那样的忙,闲下来时候,郑运生拣起之前的爱好,在办公室养了几盆花,找了几个帖子,练习书法。枙子花香味飘到走廊,机关一位老大姐还过来取笑郑运生。书法之余,郑运生又想着拼搏进取的一生,是不是写点回忆录,留下永恒的记忆。一提笔,脑海就浮现哑女的笑脸,青春萌动的往事,挥之不去。
当年,自己就是一个草根,本姓甄,叫甄云生,过继给县城的二叔家,因为考大学成份问题,又回到农民成份的家,改姓郑是后事了。
那次,同在老家小山村的小哑女,跟外公到县城治病,甄云生搭车回山村自己老家。哑女外公驾着毛驴车,行走在颠簸不平山路上,外公坐在前端,不断扬起鞭子,吆喝毛驴转向或用力。郑运生印象中,自己和哑女坐在车尾,毛驴车后尘土飞扬,是哑女把小手绢递给自己捂住鼻子。小手绢包裹过花蕊,留下淡淡的枙子花香。
郑运生还记得,毛驴车一路摇摇晃晃,哑女打起了瞌睡。当年的甄云生转过头,偷偷地打量起哑女,哑女衣服打着补丁,但很干净合身,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被一个简单的蝴蝶发夹束住,眼睛虽然闭着,但眉毛和眼睑仍是那么秀美,白白的脸宠,红红的嘴唇,细细的绒毛,让甄云生春心荡漾。
甄云生在县城读书,也算是见过世面,比山村孩子早熟一些,男女之事,多少懂一些。在甄云生看来,哑女除了不会说话,体贴温柔,漂亮贤惠,城里的女生,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哑女。尤其刚见面打招呼的眼神,是那么的清纯、真切!要是哑女也能像城里女孩一样上学读书多好呀!
郑运生想起来,自己悄悄将哑女的小手绢放进兜里,收藏着对哑女的情愫。再后来,哑女也被二叔家收养,二人同吃同住,互生爱意。只是同为养子,不能违了长辈的意志,两人各自收敛情感。
甄云生考上大学,哑女已是一名婷婷玉立的大姑娘,嘴巴说话不周全,但眼睛却分外传情,特意送给甄云生一个新手绢,分别之际,二人青春迸发,禁不住吃了禁果。
再后来,甄云生入学报名时,将自己改名为郑运生,理由是与旧政府职员的养父,划清界限。这个理由也许说得通,但就没有其他用意,只有郑运生心里清楚。甄云生入学后,大城市让甄云生大开眼界,那小山村、小县城,哪还值得留恋。哑女,甄云生有时会想起,但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
郑运生不知道是,那次青春激进,让哑女意外怀了孕。父母让哑女打掉,哑女坚决不肯,也不说是谁的种。父母、养父母害怕出事,也就不逼问哑女。十月怀胎,哑女生下一对双胞胎女孩,起名为紫云、紫月。哑女将自己手上的两个手镯,分别给两个孩子戴上。
孩子三岁时,遇到自然灾害,大人挨饿,小孩遭罪,每天饿得嗷嗷叫。一天,哑女听说甄家要抱养孩子,便连夜摸黑回到山村,将紫云悄悄放在甄家门口,自己躲在草丛中,甄家老太听到孩子哭闹,正想抱养一个孩子,瞧孩子健健康康,便把孩子抱进家门,哑女才悲悲泣泣挥泪离去。
哑女怎能不想找回当年的甄云生!怎能不思念自己的大女儿紫云!哑女把对甄云生、对紫云的爱,深深地埋藏在心底里,不想因为自己的爱,影响郑运生的家庭,影响郑运生的前途。为了断了这份思念,哑女嫁给了一个唱书的先生,就是早年经常出入盐场的周瞎子。
因为唱书的先生走南闯北,经常带回合江南山的故事,一次,唱书先生带回包扎东西的报纸上,竟有郑运生的照相,让哑女感到十分的欣慰。
唱书先生不知道哑女的心思,只知道早年在盐场熟识的盛有贵、曾有利,在南山风生水起,身份的悬殊,唱书先生没有去打扰盛有贵、曾有利。
唱书先生给盛有贵、曾有利留下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曾有利一听紫月讲三十六计,就想到唱书的先生,连曾有利母亲经常用唱书先生的唱词,来教育曾有利。
受到盛有贵黑金赞助、曾有利案件牵连,田守业局长被免职,并接受纪委监委调查,毫无悬念,小沈副科长第一个出来揭发,田守业两大罪状,一是纵容、默许涉案药品检测造假,二是与紫月存在不正当关系。
调查组找紫月了解情况时,紫月坚决否认与田守业存在两性关系,所谓艳照,是自己趁田守业醉酒摆拍的,为此,紫月特意到医院做了妇检,开具了处女证明。盛有贵证明紫月与田守业在一起,喝过酒,打个牌,没发现出格的地方。
至于曾有利涉嫌造假的案件,盛有贵承认自己碍于亲情,干扰行政机关办案,愿意接受相关部门处理。在盛有贵劝说下,曾有利投案自首,公安机关重新侦察,固定了曾有利涉嫌造假的证据,检察机关提起公诉,曾有利被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紫月因顶替作假证,但认识错误态度较好,被司法机关予以训诫。
田守业局长被免职后,一天,突然被纪监委从机场带走。原来,田守业的问题远不是简单的违纪,在调任南山监管局长之前,任省级监管局行政审批处审批科长,掌握新药上市审批大权,雁过拔毛,空手套白狼,收贿索贿现金千万余元,让亲属代持药企赠送的干股、期股,在省城开设药业公司,代理进口医疗器械,倒买倒卖紧俏药材药品,通过虚假进出品贸易,洗钱转移国内资产,田守业正想远走高飞,被纪监委及时拿下。
办案人员从田守业办公室、家中、租借的房屋里,搜到佛像、佛雕、佛珠等消灾辟邪法物,其中,一块靠山石,还是通过盛有贵从大骗子王总那里化来的。
紫月一面陷入田守业“艳照门”,一面牵扯到曾有利的涉假案件,在南山药业传得沸沸扬扬,几度冒出轻生的念头。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的,是紫月的孪生姐姐,紫云,郑运生女儿郑招娣。
自从郑招娣在盛氏集团遇见紫月,心中就有一个无法打开的结,大学学的哲学,三个基本问题,我是谁,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在自己身上得到验证,紫月是个谜,自己的身世也是个谜,别人以为郑招娣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其实,郑招娣早就知道自己是抱养的,不然怎么会叫“招娣”呢?我招娣是谁?从哪是来?大家都觉得与郑运生相像,郑运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紫月又是谁?与自己有关系吗?要知道这一切,必须知道郑运生的身世。
在通讯交通发达的今天,了解这些并不难。郑运生不敢不情愿回老家,但郑招娣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就回到那个偏远的小山村、小县城,山村的爷爷奶奶不在了,但县城的二爷爷二奶奶还在。当郑招娣出现在二爷爷二奶奶眼前时,却被错认是紫月,但哑女一眼认出不是紫月,紫月长得皮实,没有郑招娣长得细嫩。
哑女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女儿紫云回来了!二十年时长,两千里路遥,哑女没有一天不想着自己的女儿,哑女激动万分,伴着“哇”的一声,竟然昏厥过去。郑招娣享受徐景蓉二十多年的母爱,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个亲生母亲,用撕心裂肺呼号,泣血滴泪示爱,把郑招娣感动的热泪盈眶。
贫穷没有割断亲情,郑招娣不虚此行,哑女用家乡最好的食物招待紫云,担心不习惯,破费在宾馆给紫云订了房间,一心让紫云住得舒适些。临行前,紫云与哑女母亲拍了合影照,哑女托唱书先生写了一封信给招娣,意思是对招娣表达歉意,当时把招娣送给甄家,又隐瞒了二十多年,目的是让郑家平平安安过日子。哑女恳请招娣不要在郑家说出已知的一切,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谁都不要再提了。哑女唯一的希望,请紫云能善待妹妹紫月,紫月在外挣钱养活六口人,真得不容易。
回到合江南山,郑招娣找到紫月,坦言姐妹俩身世,紫月脑袋一时还转不过弯,问紫云的父亲是谁,郑招娣说自己姓郑,父亲肯定是姓郑的,紫云说只知道母亲的养父姓甄,甄家在外出了一个大干部,没听说小山村有姓郑的。是呀,甄与郑,虽然谐音,毕竟不是一个姓。难道哑女母亲说得不是一个人。
不得已,郑招娣只能直面父亲郑运生了,郑招娣来到郑运生的办公室,拿出与哑女母亲的合影,问父亲是否认识相片上的人,郑运生接过相片,身体像触电一样抖动起来,混浊的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指着相片上哑女对郑招娣说,相片上的人就是招娣的亲妈!
郑招娣压住心中的愤怒,从父亲手中夺回相片,向门外打了一个招呼,让紫月进门。紫月推开房门,胆怯地站在门口,郑招娣大步上前,把紫月推到郑运生面前,让郑运生好好看看,自己的另一个女儿。
父女团聚,本该高兴才是,可郑运生背了二十多年的包袱,一时还没有适应,眼前多出一个女儿。过去,面对徐景蓉疑虑,郑运生不安过,焦虑过,内疚过,痛苦过,因为得不到合理的解释,徐景蓉的心与郑运生的情,渐行渐远,夫妻关系到了名存实亡的境地。
郑运生深感对不起两个女人,对不起这对孪生姐妹,尤其对不起紫月。这一切似乎来得太突然,让郑运生难以承受生命之重,郑运生站起身子,想迎上紫月,可两腿却不听使唤,眼前一黑,身体一软,跌倒在地。好在抢救及时,只是血压骤升,情绪激动,郑运生并无大碍。
(连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