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鲍德里亚到元宇宙的现实:黑客帝国、虚拟偶像以及其它
eleven233
来自专栏各种杂谈
我们正处于一个非常黑暗的时间线上——当特斯拉和SpaceX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告诉他的3400万推特粉丝“服用红色药丸”,这个概念越来越被另类的右翼阴谋论者接受,而他的第一个女儿伊万卡·特朗普则回答:“服用!”(《黑客帝国》的联合导演莉莉·沃卓斯基对这种交流并不满意。)随后脸书的马克·扎克伯格宣布了他沉闷的“元宇宙”计划,一个“矩阵”式的“具体化互联网”,“你不只是观看内容,而是在其中”。作为回应,黑客帝国电影系列的营销团队在推特上发布了一个关于“黑客帝国复活”的新宣传语:“现基于真实事件改编。”
@ 纽约时报
1.拟像,和拟像的谱系学
鲍德里亚
鲍德里亚理论中的拟像,是一种“离开原型的摹本”。脱离于原型后,拟像获得了非真实的虚拟性,是为“拟”。拟像是人造的现实,创造了一个超越原本现实的“超真实”。
在鲍德里亚考察了拟像的谱系后,他区分了三种拟像的发展阶段。一是“仿造”,这是从文艺复习至工业革命的主要模式;二是“生产”,是工业时代的主要模式;三则是“仿真”,是被符号/代码所支配的当前时代的主要模式。
在第二阶段的工业机械复制时代,本雅明认为对艺术品原型的大量复制会消除艺术品本身的孤品特质,其艺术品古典性的“光韵”会被现代性的“惊愕”所取代。而鲍德里亚所关注的则是第三阶段里被符号支配的消费社会。这一阶段中,随着后现代的消费社会和网络数字多媒体的普及,原型的拟像作为符号能够被数字化大量的产出,其本身的终极原型被彻底的排除。
2.元宇宙与黑客帝国
早在互联网刚刚盛行起来的千禧年前,鲍德里亚就对我们即将所处的元宇宙式的现实做出了预言:在互联网的连接下,真正的现实被网络空间的拟像填满的超真实的世界。我们已然不能够独立自主的获取信息,所有能获取到的信息的渠道都被大众传媒所垄断,人们被不知不觉的置于到一个由拟像构成的社会中。
如同引言中扎克伯格所描述的“每个人都身处其中”一样,我们俨然已很少会独立思考某件事被媒体报道出后其本身的真实性,而是将其当做第一手的准确资料毫无质疑的相信。而最早对这种“元宇宙”的拟像世界做出影像式描绘的,正是“二十一世纪的第一部电影”:《黑客帝国》。
真实,还是拟像?
《黑客帝国》里,墨菲斯站在废墟中对尼奥说:欢迎来到真实的荒漠(Welcome to the desert of real)。这无疑是一种对脱离大众传媒和消费社会时人们面临的现实做出的准确描述,是一种脱离了一切拟像时人们面临的贫瘠。由此不难看出为什么第一季中的人类塞弗忍受不了真实世界的荒芜和艰辛的革命,在他看来鲜美多汁的虚拟牛排要好过真实世界的干涩无味的麦片。选择叛变,就是选择回到真实被拟像所填满的超真实状态,回到那个由拟像建构的世界。这是拟像的胜利,也是对现实的褫夺。
3.消费社会中的个人:被物的符号填满的虚无个体
鲍德里亚也对当下的时代做出判断:“我们生活在物的时代:在以往的所有文明中,能够在一代一代人之后生存下来的是物,是经久不衰的工具或建筑物;而今天,看到物的产生、完善与消亡的却是我们自己。”当下,我们处在消费的包围之中,生活的各处都被消费所支配,而消费社会又以物的符号体系为核心,形成了一套难以摆脱的循环。
鲍德里亚在马克思的三种价值(价值,制造商品所需的必要劳动时间的价值;交换价值,在市场交换中的价值;使用价值,商品的实用性价值)之后,又添加了一种区别于前三种价值,且在当下消费社会中占支配地位的符号价值。在消费社会中,作为商品的物的交换价值很大程度上源于其符号价值,而使用价值则可以忽略不计。例如一块名牌手表和普通手表,其名牌作为手表的符号,决定了其交换价值的高昂价格。若只是需要使用价值,普通手表则一样可以担任其责任。
消费社会中,作为商品的物本身的符号价值通过自身的符号和其他的商品的符号相互区分,从而确立其本身特有符号的特殊价值。这样的消费社会将所有的符号都纳入自身,使其本身成为唯一的且容纳一切的庞大体系。消费者们在不断消费的过程中,建立起对符号的认同,又不断的加深对这个庞大体系的确立和认可。
一张对其品牌具有符号认同的牙膏广告:虚无的个体
人们再不关心其内在的使用价值而是选择对其符号进行认同,恰恰是当下人们普遍通有的症状。例如莆田的假鞋市场,就是对符号的崇拜认同所进行消费的明显体现。在这种状况下,消费者的身份认同和内在都被物的符号所填充,此刻的人仅仅是一个由众多符号组成的集合的符号,消费者凭借拥有的符号来将其自身与其它不同“地位”的人所区别开的符号。以符号为前提,购买假鞋的人们从而进入到一个个身份显赫的团体中。此种情况中若去除其对符号的认同,那么剩下的就只有虚无的个体。
4.“她们是真实的,我才是虚拟的”
消费社会中,人的身体也被当做物,人不再是现代意义上的独立自主的个体,而是被嵌入进消费和商品生产的庞大流程之中。现代性中那种严格的、确定性的特质随着消费社会的崛起,被后现代的社会消解为可复制的、可替换的。以此出发,具备某种社会角色的人亦或者社会角色本身都可以成为随意替换的。在这种后现代的语境下,在物的围绕下成长的每一个人,最终都将愈发靠近物本身。
不仅如此,现实生活中源源不断涌来的拟像造成的超真实状况也愈发将真实与虚拟的边界变得模糊。拟像不仅本身依托于网络可快速复制传播,生活在物体系中的主体周遭的环境也被拟像构成的超真实所填充。虚拟偶像就是典型的超真实的拟像,这样的拟像在我们周遭迅速传播。如“关注嘉然,顿顿解馋”的口号,这样的拟像在消费社会的加持下从来没有停下过复制自身的脚步,而是依托于网络长期的持续传播。
消费社会中我们作为可随意替换的“物”,真实的不稳定性和随机性随时都伴随着自身而存在。而相比于虚拟偶像这样的拟像,在拥有技术的支撑(动捕设备)、越发贴近现实的人物性格(神像人设的消解)、消费资本的推动下,我们越发认同其带给我们的快乐和感动,而忘却了她们作为拟像的现实,不断沉浸在这种超真实的状态下之中。拟像的“真实”,现实的“虚拟、不稳定”,造就了一个个渴望通过拟像填补虚无的个体。
参考资料
《符号之镜:早期鲍德里亚思想的文本学解读》仰海峰
《政治经济学批评》米夏埃尔·海因里希
《符号操纵与本体虚无:反思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大众传媒观》张骋
《鲍德里亚的身体理论研究》吴会丽,黄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