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蒂斯去世后,夏加尔就成了这世上唯一一个真正懂得色彩的人。』——巴勃罗·鲁伊斯·毕加索
有这么一个说法,『超现实主义』一词是法国艺术评论家纪尧姆·阿波利奈尔(Guillaume Apollinaire)为形容俄国画家马克·夏加尔(Marc Chagall)的作品而创造出来的。在夏加进修与创作的数十年中,他历经了立体派、超现实主义等现代艺术实验与洗礼,艺术涉及到书籍插图、树胶水彩、巨型油画、彩绘玻璃画、镶嵌画和壁画、舞台美术设计、石版画,并通过对各种材料的介入探索不同的艺术表达方式,创造了大量充满活力的感人的艺术,使他得以在西方现代画坛中独树一帜、自成一家,成为个人感悟和现代艺术成功结合的典范。
尽管这些画作总能给人以如诗如画的梦幻观感,然而画家本人却坚持自己的画作是源于现实:『很多人都说我的画是诗的、幻想的、错误的。其实相反地,我的绘画是写实的。』在20 世纪 90 年代,超现实主义画派试图推举夏加尔为他们这个流派的先驱,夏加尔婉拒了,因为他对生活在欧洲那些“主义”中从未感到舒适:『我不喜欢「幻想」和「象征主义」这类话,在我内心的世界,一切都是现实的、恐怕比我们目睹的世界更加现实。』而他认为这些画作不仅源于现实,其中情感更是真诚地发自内心:『我们的内心世界就是真实,可能还比外面的世界更加真实。把一切不合逻辑的事称为幻想、神话和怪诞,实际是承认自己不理解自然。』由此不难理解,我们在观赏他的画作是为什么总是能目光凝聚,心神深陷其中——在这些画作中画家用他极其高超的技艺倾尽了其如大河般温和而浑厚的情感。
正如毕加索所言,夏加尔是一个以色彩运用见长的艺术家——具体来说,作为一名超现实主义流派的画家,他很擅长将自己的情感利用主观色彩在作品中倾诉出来。他认为:『每一位艺术家都具有属于他个人的命定色调,溶合在自身的血液成分中,它能与周围情境类化,但本质是永不改变的。』
夏加尔的作品,色彩绚丽、布局奇特,这是从形式上看最大的特征,整个画面传达出诗一般的梦幻世界,使人感觉温暖。在画中我们能看到像是刚从染缸里爬出来的黄翅膀天使、由大片大片黑白色块绘出的轻松诙谐的犹太平民婚礼、胡子长得一撮蓝一撮黄的犹太老头(不难发现:在他的画里,黄色常被运用在人的毛发上,而蓝色则常被运用在人的皮肤上,然而这一切都显得无比和谐)、黄毛人脸的家猫、绿色的奶牛、暧昧橘黄的妇女胴体、在这些画中,客观存在的色彩、自然光线的布置已不重要,全然让步于画家内心如日光一样温暖而百感交杂的情感,这一切给人以一种无与伦比的和谐愉悦观赏感受。
夏加尔一生中大部分时候的身份都是一个画家:他自从八岁寻得成为一个画家的志向,直到九十六岁辞世,此间一直在进行绘画创作。
1812年,夏加尔出生在沙皇俄国的维捷布斯克中的一个贫苦的犹太社区。这个伴随着夏加尔整个童年的社区在他一生众多的画作中反反复复地出现着,不难看出,他是一个非常恋乡的人。在八岁的时候夏加尔便察觉出自己内心对绘画的向往,然而他的家庭既无许多艺术素养,也不甚富裕——所幸他的母亲对他的志向表示出了认可和支持,这点为他在学艺路上清除了不少障碍。
1906年,他在维捷布斯克市中心师从画家耶乌达·本学习绘画。在学画早期,夏加尔使用色彩之狂放不羁以及对写实主义的扬弃的倾向即已显现出来;他本人是老师画室中最特立独行的学生,为此他甚至获得了学费的减免。1909年,夏加尔向多布京斯基——一位风格颇为前卫的艺术家学画,这使得他更加坚定支持新式艺术的立场。
1910年,夏加尔前往巴黎,有机会接触到了更多前卫大胆的艺术思潮,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沐浴过现代艺术的数轮洗礼,马奈、莫奈、雷诺阿、毕沙罗、塞尚、凡·高、高更、阿波利奈尔、马蒂斯、毕加索等等,并接受、融会了凡·高、野兽派和立体派的艺术精髓。高更或凡·高在使用颜色时极富表现力和激情,他们并不在乎绿色的脸庞在现实生活中是否也是绿色。这是让夏加尔真正激动的和获得灵感的,这一点改变了夏加尔的创作观念,他找到了释放内心纯真意象的途径。在1911年,夏加尔绘成了《我和村庄》、《俄罗斯、驴及其他》这两幅温暖而充满恋乡情节的成名作,至此,这位画家在巴黎画坛开始渐露名气了。
『即使来到巴黎,我的鞋上仍沾着俄罗斯的泥土;在迢迢千里外的异乡,从我意识里伸出的那只脚使我仍然站在滋养过我的土地上,我不能也无法把俄罗斯的泥土从我的鞋上掸掉。』——马克·夏加尔
马克·夏加尔的艺术与他本人的犹太血统、犹太宗教、中世纪拜占庭艺术、俄罗斯民间艺术和西方现代艺术流派的创作手法息息相关,学者概括其艺术风格的形成因素大致源自如下三个方面:一、俄罗斯民间艺术;二、西方现代艺术流派的创作手法如野兽派、立体主义等);三、犹太教、犹太民间故事。他在作品中创造了宁静和谐的世界:人类和各种动物、各种生命共同生活在一个神秘的和谐体中,他以这种方式表现出了浓重的乡愁在一种宗教性的冥思中被升华。
除了故乡维捷布斯克和家乡的犹太人、村庄里的动物伙伴们,夏加尔的画中最耀眼的便是他的第一任妻子贝拉——只因为在他的眼里,贝拉本就应该如此耀眼。
贝拉不仅是夏加尔最忠诚依恋的情人,还是他画作中唯一的女主角,他艺术生涯当中颇具分量的伴侣和鉴赏家:『她的沉默,她的眼睛,一切都是我的。她了解过去的我、现在的我,甚至未来的我。』从他们结婚那年起到1944年贝拉逝世,夏加尔每年都会在自己的生日那天为贝拉作画;当他渐渐走出了丧妻之痛后,他继续为贝拉作画(The Wedding Candles),欢庆的歌舞在数年的停歇后继续响起,蜜恋的公鸡承载着相爱的恋人在画布上奔跑着,画框里传来了悠扬的提琴声。直到九十五岁——此时贝拉已经与他相离40岁——夏加尔还是画出了一副甜蜜的Artist over Vitebsk,年轻的夏加尔和贝拉微笑相拥,在衰老寒冷的一片深蓝中,画家夏加尔为这对隽永的情侣画着肖像——七十多年过去了,山羊依旧面挂微笑、维捷布斯克依旧宁静安详、天使已然为这对情侣献上最纯真的祝福——而画里的花束,也一如在1915年的那个夏天里一般鲜艳灿烂。
『只要一打开窗,她就出现在这里,带来了碧空,爱情与鲜花。』——马克·夏加尔,《我的生活》
清贫画家马克·夏加尔在22岁初遇了知书达理的犹太姑娘贝拉,当时他便认定她是他一生中相当重要的一个人:『她的沉默,她的眼睛,一切都是我的。她了解过去的我、现在的我,甚至未来的我。』
富家女贝拉瞒着家人与青年画家夏加尔交往,在他二十八岁生日的那天,贝拉穿上节日的长裙,早早在郊外采摘了带有泥土芬芳的鲜花,带着食物到了夏加尔的画室。画家飞翔起来,追赶上手握花束的姑娘,回首一吻,让姑娘脸上挂上拉了小小的惊愕和幸福。甜美的一幕叫画家用甜入掺了蜜糖的颜料画了出来——这便是夏加尔最著名的画作之一,The Birthday.
夏加尔以色彩相配营造出一种热情而温暖的气氛,他突破时空的限制,多种形象同时出现于画面。在这幅画中,夏加尔抛弃了形体分解而采用色面分割的手法,以人物黑色礼服、黑裤子与红色的地毯、桌子台布等相配造成一种热情而温暖的爱的气氛。贝拉裙子的皱褶正如未来派刻画动作一样突出了她在空中飘动的效果。画中大片的红地毯、墙上华美的壁挂与床上柔软的床单、桌上平整的桌布什物营造出了一种幸福温暖的气息,桌面上圆形的小器件和圆凳面构成一个三角,看上去相当和谐稳定,而左侧窗外往外延伸的街道充满着希望和对未来的乐观看法,表达出青年的作者对他与贝拉的未来的向往和期待。画里,画家轻轻闭上眼睛,面上写满温柔,而他的爱人却瞪大着双眼,眼里全是忽然溢满的幸福。贝拉的身体前倾,时间停止在了这一刻,夏加尔仿佛用画笔画出了一张充满着不可能的照片。
在他的画中,飞翔是爱的象征:他在亲吻贝拉的时候会飞翔,贝拉在牵着夏加尔散步的时候会飞翔,而象征着爱恋与守护的小天使也会飞翔。夏加尔常常画宗教故事,而恋爱中飞翔的人这一灵感或许出自于林林总总的宗教绘画,或许在他眼里爱情本就该是一件神圣的事物吧。
难怪有人会说,夏加尔是一个用爱作颜料的画家 :)
附1.The Birthday的基本资料
艺术家:Marc Chagall
成画日期: 1915
成画地点: Liozna, near Vitebsk, Belarus
艺术形式: Naïve Art (Primitivism)
艺术流派: genre painting
作画技术: 油画
画布材质: 帆布
尺寸: 80.5 x 99.5 cm
现藏画馆: Museum of Modern Art, New York, USA
附2.参考资料
1.《画家夏加尔:爱是最好的颜料》看世界
2.《夏卡爾-醉心夢幻意象》Daniel Marchesseau
3.《我的生活》Marc Chagall
4.图像来源:www.wikiart.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