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除夕夜。
军粮在腊八那天送到，全城上下煮了腊八粥，朝天拜了拜太后，便欢天喜地地为新年做起了准备。
军中万事简单，酒和肉倒是齐全的。往年这个日子，易兆风都和手下将士一起畅饮，不醉不归，今年是个例外。
送粮的队伍到了北疆，抵粮的官吏也说不出太后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易兆风心中记挂，哪有心思和他们一处，便找了个借口自己回房。
桌上两盘菜，一壸酒。他摆了两副碗筷杯碟，自己斟上一杯，又给桌子对面杯子满上。
“敬你。”他举起酒杯仰头干了，耳中传来极轻极弱的声音。
“今日我可是不能陪你饮酒了。”
他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愣在那里不敢回头。
那声音轻咳了一阵，“将军别来无恙？”
易兆风缓缓转身，那个熟悉的身影倚在门边，嬷嬷在旁边搀着她。
进城之前，令熊怕自己病容吓到他，挣扎着换了家常衣裳，又让嬷嬷给自己仔仔细细理了妆容——大年下的，总要齐齐整整高高兴兴才是。
这会儿易兆风看见的，就是这么一个白皙明丽的女子，较之往之还添了几分娇弱不胜，让人心生怜爱。忙不迭揽了她过来坐下，满腹话不知从何问起。
“太后怎么来了？”
“太后几时到的？”
“冰天雪地太后来干嘛？”
“皇上怎么会……”
……令熊笑着听他问东问西，临了他终于想起来，“晚膳用了吗？”他看一眼桌上碗碟，有点不好意思，“军中吃得糙得很，太后凑合先用点儿，明日臣与太后另做。”
她摇摇头，旁边嬷嬷端了食盒过来，“将军，娘娘如今可吃不了这些。”她打开食盒，拿了粥出来，扑鼻的药味儿。“味儿是不大好，可您也得多吃两口。”
令熊拿勺舀了点入口，自然是皱了眉头，可也没再说什么，忍了不适强吞了下去，又慢慢一勺勺吃完。
“嬷嬷您可放心了？”
嬷嬷摇摇头，令熊抓了她袖子，拿眼神阻止了她，“今日除夕，嬷嬷应当高兴些。此地虽不如京里，北国风物也是难得一见的。天大的事，明日再说也不迟。”
“是是是，明日我便带太后出去走走看看。”易兆风仍未从狂喜中醒转。
“你说怎样都好，我有些乏了……”她抓着易兆风胳膊，无力地靠在他胸前。“嬷嬷累了一天，也去歇息吧，不要担心，有将军在。”
易兆风抱起她，只觉得她轻得像一片叶子。
“以后不要叫我太后了好不好？”她轻声问。“我陪着你，我们长长久久在一处。”
她揽住他的脖子，脸上泛起一阵潮红，说了这两句，便累得闭了眼睛轻喘。易兆风觉得不妥，放她在床上，准备去找大夫来看看，手却被她攥住不放。
“明日好不好？我想你陪陪我。”
易兆风在她枕边躺下，任她环住自己，将下巴搁在自己肩头。
窗外，爆竹声声，五彩的焰火冲上天空。
过了新年，春天也就不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