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中午,和妹妹还有母亲,去饭店吃饭。
饭店是个很大众化的牛肉馆,桌子是长方形的,面对面可以坐六个人。我们去时,正是中午的饭点,人很多,每张桌子旁几乎都坐满了人。我们就瞅了一张没坐满人的,挤挤挨挨地凑合着坐下了。我吃得快,吃完起身去帮妹妹看孩子时,无意间看到地上有两张一元钱的纸币。我弯腰捡,还没直起身,又落我手上一张十元钱的纸币。是从和我紧挨着的一位老人的口袋里掉出来的。我捡起来,看到他上衣口袋的口大张着,还有几张纸币在口袋边上摇摇欲坠地往外探着头。我忙推了他一下,把手里的钱递给他。他正吃得热火朝天呢,口里含着一截面,回头莫名奇妙地看着我。我赶紧解释,又指了指他大张着的口袋口以及将掉未掉的口袋口边的纸币。他明白过来了,一边接过钱一边赶紧捏住口袋口边的钱。
我从他身后挤出来,去看妹妹家孩子。心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的一件小事。
那时候我大概九岁,弟弟六岁。我俩在星期天,拿着攒了好多天的二角五分钱,去镇子上买小人书。那天在书店里的,是一位和母亲年龄(母亲那时候应该三十三、四岁)差不多的妇女。隔着柜台,她拿了一本小人书,递给我,说:你看看这上面的标价是多少钱,我看不清。
我迷惑地看着她,心里想:怎么会看不清呢?明明和我母亲一样年轻呢?谁知,在我迷惑地看着她时,她大声地说:你不认识那是多少钱吗?让他看看!
同时,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小人书,放在我弟弟面前:给,你看看!
我和弟弟都吓了一跳。但在她严厉的目光下,我弟弟快速的看了一下标价,小声说:一毛九分。
这不就对了嘛!是多少就是多少,小姑娘可没这小男孩诚实,看到多少就是多少嘛!不认识那几个字吗?以为我说看不清就想蒙我吗?掏钱!
我就没看见!我小声分辨着。
我没看见你看见没看见吗?明明看见了还撒谎!就是想蒙我看不清是不是?这么小的小姑娘这么厉害!要不要了?要了赶紧掏钱!
我眼里噙着泪,不敢吭声,弟弟把钱一个一个地放到柜台上数。柜台里的妇女不耐烦地一把把一些硬币划拉到柜台里边:好了好了,赶紧的!都这么大了,这几个钱都数不清楚!
我和弟弟拿着那本小人书,捡起余下的几个硬币,逃也似的出了书店。到外面,弟弟摊开手心,只有五枚一分的硬币。我们拿了我们仅有的两毛五分钱硬币,小人书一毛九分钱,剩下六分钱才对。怎么只剩下五分钱?丢了,是不可能的。路上,我和弟弟一再地小心又小心。进书店前,我们还又数了一遍呢,怎么会丢呢?必定是书店里那妇女多扒拉进去了一枚。
我和弟弟坐在路边,我的眼泪一直止不住,不光为这一分钱,更为自己所受的委屈。但却不敢再回书店去找那妇女理论。
后来去镇子上上初中,知道那妇女是我一个同班同学的母亲,心里便莫名地对那个同学敬而远之,虽然同学三年,了解那同学并非他母亲那样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小事一直在我脑海里。每次我不小心丢了钱,或者看到别人丢了钱,这件小事就会不由自主地从脑海里蹦出来。九岁的小小的心里,对于失去一分钱的心疼和承受的莫名其妙地冤枉和委屈,这么多年,每次想起来,都莫名地清晰。那种心疼,是受够了贫穷对于钱的渴求,是受够了贫穷对于丢失了钱的极度心疼和可惜。那种委屈,是压抑在心的被人曲解和冤枉的沉重,是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的无法排解的难受和心塞。
所以,我一直很爱惜钱,每一分钱都很爱惜。纸币,我会耐心地一张一张的整理平整,每个币角都不放过,然后按照从大到小的顺序排列整齐,放进钱包。我尤其喜欢崭新的钱:纸币或者硬币。抚摸着它们身上的纹路,心里惬意而安稳。我会把旧的纸币,间隔放在新纸币之间,这样的话,旧的纸币也慢慢会平整起来,而不再是皱巴巴的愁眉不展。这样,让我也觉得,心里的委屈也慢慢地舒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