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是我们最深的牵挂和疼痛

能感动人就是好文章。读任正非写父亲母亲,我情不自禁几次盈眶。

我想伊朗条件这么差,我一打电话,妈妈又唠叨,反正过不了几天就见面了,就没有打,而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憾事。如果我真打了,拖延她一两分钟出门,也许妈妈就躲过了这场灾难。这种悔恨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
我看了妈妈最后一眼,妈妈溘然去世。
直到高中毕业我没有穿过衬衣。我家当时是2-3人合用一条被盖,而且破旧的被单下面铺的是稻草。
没有被单,妈妈捡了毕业学生丢弃的几床破被单缝缝补补,洗干净,这条被单就在重庆陪我度过了五年的大学生活。
高考前三个月,妈妈经常在早上塞给我一个小小的玉米饼,要我安心复习功课,我能考上大学,小玉米饼功劳巨大。
“记住知识就是力量,别人不学,你要学,不要随大流。”“以后有能力要帮助弟妹。”
回顾我自己已走过的历史,唯一有愧的是对不起父母,没条件时没有照顾他们,有条件时也没有照顾他们。
爸爸,妈妈,千声万声呼唤你们,千声万声唤不回。
逝者已经逝去,活着的还要前行。
(任正非《我的父亲母亲》摘)

穿过家乡县城的高速公路


我想到我的父母,特别是妈妈。

读书的时候,交学费总是一件让家庭为难的事。父母都是普通的农民,没有固定的生活来源。上小学时,学费一块二块五块七块,现在,这几块钱是不值得一提的。但在那个时候于我的家庭,拿出来也是很不容易。我又不懂事,从没想过也不知道这钱是怎样来的。反正开学了,报名必须要交。没有带钱,交不了学费,怎么报名呢。当好不容易拿到父母给的学费,小心谨慎的捏在手上,放在衣袋里安心去学校,自己才能开心起来。

比起早早辍学的邻居,我的家还不算那么贫穷。每次开学,尽管勉勉强强,东凑西凑,也没有耽误去报名。从小学到初中,都是这样。我想一个主要原因是爷爷在。爷爷在我上初中的时候离开了我们。想起那时的我的不懂事,不知道关爱,连一句像样的话也不知道说,真是对不起敬爱的爷爷。我自小就不是一个灵巧的孩子。

到了高中,学费涨到一百多。我仍然不清楚这钱是怎样来的。仍然只知道伸手要钱,催着早一点拿到钱好上学去。在父母眼里,上学读书是桩大事,尽力想法子,总没有因学费的事而耽误过。

让我难忘,想起来又难过的是上高中时妈妈给的零用钱。到了高二高三,成绩跟不上,物理化学脑袋解不开,背历史地理昨天背今天忘张冠李戴糊成一块饼。我在这个时候,开始喜欢阅读。每个星期周末回家一次,总要拿三五块零用钱。这钱都是妈妈给的。钱有一块的两块的五块的纸币,还有五毛的,有新的也有旧的,有的纸币上还粘着油灰。这个时候,我知道这些钱是怎样来的了——是妈妈捡破烂拾废品换来的。如今,只要见到拾废品的身影,我的心就一紧。

一想起妈妈上街拾废品的岁月我的眼睛就酸。妈妈早上做饭喂猪洗衣服,忙好了这些,就动身上街去。拿一只尼龙袋,如果是夏天,还戴着草帽。家离街虽不远——四五里路,可是,妈妈从九十点上街,直到傍晚才回家来,七八个小时里,或许更长的时间,一直都在县城街上转,不知走了多少街街巷巷,走了多少路。其间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实在饿了,买根油条买个米粑填下肚子。把拾来的饮料罐纸皮等换卖来的钱省下来带回家。傍晚回来时,常常带一块豆腐,以做晚饭的菜。天热会更辛苦。看见妈妈回来,步履比上街时慢多了,一副疲累的样子。回到家见着我们,妈妈又露出宽慰的笑。我那时渐渐懂事,感到妈妈辛苦,就提前来烧锅做饭。把茶水烧好,米饭煮好。妈妈炒个什么菜就可以了。在烧锅的时候,帮妈妈把捡来的废电线烧掉外皮,取得里面的铜丝。这个时候妈妈总要夸我一句,还好哦,我的儿子把饭烧好了。

还有一幕一直记得。是一个周末,我从学校回来。在由县城联接通往家的河边的小路上,我迎面碰见了妈妈。妈妈头上捆着头巾,精神倦怠,由一旁的大妹相搀扶着,俩人慢慢地往前走。我见是妈妈,一惊,一看妈妈的样子,知道是妈妈不舒服,老毛病头痛又犯了。妈妈见了我,说,你回家去吧。我并没有陪妈妈,竟自顾回去了。由大妹带着妈妈去看医生。这是很多年的事了,那时大妹还没出嫁,现在外甥都上高中了。

家乡县城衙前河畔


还有一回,我大概已经歇书了。我和妈妈推着三轮车装些废品上街去卖。那个废品站在县城电影院旁。电影院生意寡淡,几近废弃,才把一些地方租给收废品的主。原先卖票的窗口改卖一种即时刮票。那刮票扔得窗口脚地上到处都是,妈妈见了就低下头去拾捡。我想,即便把地上的刮票都捡集起来也卖不了两块钱,但我明白妈妈,也跟着去帮捡。我弯腰下去捡的时候,我切身感到妈妈的不易。那些原不值钱的零碎,对于妈妈来说,就是好东西,有一股吸引力。因为它能卖到钱,不管多少,总能帮到我们。没有钱,一块五毛钱的豆腐也不买到啊。

我拿着三五块的零用钱,很少用来买菜吃。学校食堂最好最贵的一份菜——一小碟粉蒸肉,不过二三片肉,五毛钱一份,我从来没有买吃过。钱都拿去买书了。县城农贸市场有家旧书摊,我成了熟客。买些杂志“读者、青年文摘”,也有小说,“十月、收获。”现在没有读过了,也很少看到。这有点不误正业,完全是自然的行为。对于妈妈,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浪费了她的辛苦钱。

几十年来,发生很多事。原来的大家庭也发生了根本的改变。以前,兄弟姐妹五个围着父母转,手足情深,其乐融融。正月里去外婆家拜年,父母身后跟着“一大挂”,好不热闹。现在,我们都长大成人了,各人奔各人的生活,原来的那一种手足情深似乎都忘了,好像不存在一样。父母也老了,顾不上了,需要我们来照顾的时候了。

妈妈快八十岁的人了。妈妈老了,曾经的少年也变成了中年,真叫人不肯不敢相信。想起来,这岁月真叫人恍惚。那个时候,是妈妈供养我们。如今呢,做儿女的只有亏欠。

有两年没有回家了。早些年跟妈妈不时通电话,后来说着说着俩人都在电话里抹眼泪,我就很怕打电话了。妈妈身材矮小,妈妈排刀嘴豆腐心,善良,对人无半点坏心。妈妈懦弱。我继承了妈妈的善良和懦弱。

父亲妈妈一个属狗一个属鸡,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婚配成功的。事实是,在我们小时候的很多年,他们就吵了很多年。鸡犬不宁。似乎有解不开的深仇大恨。现在,吵不动了。到头来,才知道夫妻才是彼此的陪伴和依靠。

妈妈很年轻的时候就嫁给了父亲。二十一岁就生养了大姐。兄妹五个,听说中间还夭折了两个。父母的年代跟任正非是同一个年代。任的父母还有工作,生活都那么难。农民的我的父母是怎样度过他们的青少年,我一点都不知道,其艰难我也难以想像。三年饥馑,十年动乱,正是父母青少年时期,长身体的时候。想起这些,纵然有什么怨恨,也算不得什么,应该释怀了。

父母供我读了那么多年的书,想起现在的我,我很惭愧,我无地自容。我跟任正非没法比。况任正非都说自己有愧对不起父母,我呢,我感到连这个资格也不敢说。我很惭愧,我无地自容。

人的一生真的不算什么。转眼自己都这个年纪,想到父母,仿佛就看见了自己。

这个世界上,血缘亲情是解不开脱不掉的,也正因如此,在经历接触许多的人事后才感到,父母亲人才是我们最深的牵挂和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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