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过的散漫，留出一些时间思考，更多的时候，是任由时间流动，不焦躁不紧张不盲目不恐慌。

或许每个人心中应不时更新一条计划行走的路线，就像在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然后以时间和心念灌溉，逐渐形成果实。

而现在，内心的种子没有萌芽，所以它需要时间。

家乡的阳光，温暖且行动缓慢，仰起头的时候，不会感觉到窒息。这种气息，感觉已经离我很远，我所熟知的，慢慢变成喧哗城市炙热的烈日，以及烈日下的盲目无所适从。

那天下午，在家乡小城便利店，遇见了小M。我从穿着便利店绿色工作服外套的她身边走过，并没有认出她，直到她冲我招手，眼神中有偶遇的欢喜。

“你怎么在这里？”我很惊讶。

“我在这里工作。”她边脱工作外套边回答，“走，我们出去聊。”

“你可以走开吗？”我问她，很显然，现在是上班的时间。

“没关系，我们这里的老板没那么严格，只要店里有人，有事走开也没关系。”

她跟另外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姑娘说：“我跟朋友出去下，你自己先看一下店。”

“没问题。”姑娘回答。

高中小M和我同桌，那时她是班级里的学霸，聪明，上进，努力。那时我们很少聊天，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学习。我们会一起逃掉体育课去学校图书馆，我看各种各样的闲杂书籍，她写英语单词。

后来小M如愿以偿考上理想大学，然后工作在北京，一年前她在小米工作，月薪一万五。

而现在，小M在这里当售货员，消耗每日大量的时间清点货物，一个月拿二千块钱的薪水。

“你心甘情愿在这里浪费生命吗？”我问的直接了当。我问这个问题并不是因为觉得售货员没有工作价值，我只是觉得这个工作不适合她。

“我也是逐渐才适应的，我开始喜欢这种悠闲安逸的生活了，我开始思考，我以前从没有时间思考。”

“你不觉得你现在是在用一种堕落的方式浪费自己的天赋吗？你不觉得这是在浪费青春和机会吗？你想想你学生时代的宏图大志，你那时没日没夜的读书，难道是为了在这个廉价的便利店当售货员吗？这太可怕了。”我说出我的困惑。

“不，不是的，我现在也有足够的事情忙，一点也不觉得单调乏味，反而那时，我找不到意义。”

“我一直在忙一直在忙，你知道的，从高中时期就开始了，那时我努力学习，为了就是应付考试，工作以后也是，越来越忙，可是慢慢的，那些曾经对我而言十分重要的事情变得越来越无足轻重，越来越微不足道。”

“你知道吗？现在我想起北京，脑海里就出现那个灰蒙蒙的城市，每个人都面无表情形色匆匆，到处都是石头建筑，简直就像囚禁我的监狱，充斥着无休无止的混乱、拥挤。我不断的问自己，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吗？我的所有努力，就是为了陷入这种无尽的拥挤中吗？”

“每天，匆匆忙忙的赶到办公室，马不停蹄的工作到深夜，然后匆匆忙忙的赶到租住的公寓，胡乱的吃饭，难道这样才不算是浪费生命吗？青春短暂，等我老了呢？我还是这样匆匆忙忙的在办公室和租住的公寓之间不断的重复吗？如果能挣到大钱，也许还算值得，但是，即使我这样的匆匆忙忙，我终究不能在那个钢筋混泥土的森林，找到一扇属于我的窗户，所以我想让我的生活更有意义。”

“可是那座城市并不是监狱，它并不是像你说的一无是处，它有最新的信息，最先进的技术，最多样的娱乐，它是便捷的第一发现者，它代表未来。”我在争辩。

“这是你主观臆想，未来？谁又知道呢？我们费再大的力气也不过是烟火人间，冬雪夏雨。我的未来只要春耕秋收就很满足，不怕你笑话，我在距离这里五公里的地方，买下了一小片地，或许明年可以在那里建一个房子，那片地足够我种蔬菜水果，我设想的未来种种地，养养猪，或许再喂几只小狗，就够了。”

“我希望，那时我拥有清新的黎明和美妙的日落，拥有变化多端的夜色，我希望我能够创造。”

“等我老了，我希望记忆中充满幸福、简单、平静的生活。没错，有一段时间我向往充满挑战的事情，去爬最危险的山峰，去跨越难以逾越的鸿沟，这是我的体验，不是全部。我的全部是平凡生活中的饮食和情感，仅此而已，我很满足。

我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和小M分开已接近黄昏，注意到天空中最亮的一颗星已经出现，不知道是不是木星。

马路很宽，路边杨树挺拔的生长，暮色里听见树叶的响声，仿佛下起了一场大雨。

而我，仍然像是一个旅人，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