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的人生正陷入困境时,当你正遇到坎坷时,不可封存自己,要学会打开心扉,让光照进来,努力使自己成为那束光。
“你怎么不去死!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有被车撞死!”
轮椅上的孙梅看着镜子里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自己,又看向那双已经从膝盖处截掉的腿,心情说不出的压抑和愤怒。她咬紧牙,抡起拳头毫不止息的捶着轮椅扶手,即使双手已经流了血。
她厌恶现在的自己,至极的厌恶。
“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儿!还有个什么劲儿!”
孙梅将一旁的杯子扔在墙上,与墙面的剧烈碰撞,杯子“啪呲”一声,瞬间碎成细渣。
窗帘拉的未见一点光星,门窗也关的紧,房间密不透风,像隔绝外界的密室。是她要求母亲这样做的。是的,她不想听到外面的一切声音,也不想看到外面的一切,那所有的一切在她耳里以及眼里都是尖锐的、黑暗的。她感觉现在的自己正踏在一条幽深冰冷的暗巷,感受不到尽头,身体乃至精神都要遭受这股入髓的寒冷无休无止的侵虐。
听到动静,母亲推门而入,看着女儿渗血的手连忙蹲下来小心的擦拭,满面愁容,也挂着疼惜。
母亲眼眶黑黑的,眼球爬满网状的血丝,大抵又是一夜未眠。自从女儿出车祸截肢以后,她再也没睡过好觉了。就连眼泪似乎也快流干了。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女儿是她的命,于爱跳舞的女儿来说,那双腿又是女儿的命。腿没了,女儿的心好像也跟着死了。
她记不清多少个日夜在为女儿祈祷,希望女儿的状态能够恢复如初,然而第二天的满怀期待再次被狠狠泼了凉水,女儿依旧像丢了魂般的不吃不喝,形如槁木。
“今天的天气很好,要不我推你出去转转吧?听说西池的荷花开的很美。”
母亲说着拉开窗帘,刺眼的光照进来,孙梅猝然闭上眼。
“我说了,不要拉开窗帘!!!”
孙梅几乎歇斯底里。
母亲吓了一跳,赶紧将窗帘重新拉上,说:“那西池……”
“不去!”孙梅拳头攥的紧,很不耐烦,“有什么好看的!”
其实,孙梅出事前,她最喜欢看的便是荷花。她说荷花很干净,出淤泥却不染,至少比人的心要干净,并且还自创了《醉梦荷乡》舞蹈,在省里取得不俗的成绩。可现实却是如雷重击,她再也站不起来了。
心情的极度低落使得她对任何事失去了兴致,即便是自己最为欣赏的荷花。
“有什么事记得叫我,还有……”母亲看着孙梅,声音突然变的很小声,“一定要振作起来,没什么过不去的难关。真的,没什么过不去的难关,只要不怕它,有时候,它也会给人让行的……”
孙梅扭过头,用力薅着凌乱的头发,显然不想再听母亲的“唠叨”了。现在的她,任何多余的声音都不想听,就算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叹了一声,不再强求,默默收拾着地上的残片,出了房间,关了门。她已无可奈何,只祈求女儿尽快走出阴影就好。
“大娘,梅子呢?最近好些了没?”
门口,闺蜜向琴来看望孙梅,与孙梅母亲小声询问着她的状况。
母亲只顾叹气,并未说话,她或许也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位女儿的闺蜜道及,除了叹息,还是叹息。
向琴敲了敲门,屋内的孙梅没有看向门口,用力搓了搓疲惫僵硬又憔悴的脸。
向琴直接开了房门,手里拿着几株刚从西池折下来的荷花。
她把荷花伸到孙梅跟前,笑着说:“西池的荷花开的正艳,我让人摘了几朵,你看,这花多漂亮,跟你一样,像跳舞的仙子。”
听到此话的孙梅脸上骤然一颤,双手使劲抓着大腿,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向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说:“你现在也像仙子,嗯……像个安静的仙子,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仙子。”
孙梅晓得向琴是想开导她,她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瞧着已被插入蓝颈瓶的荷花,问道:“你说,如果花没了根,还能活吗?”
向琴俯身拉住孙梅的手,决然地说:“能,只要有水、有光就能活。水是生存的根本,而光是活下去的希望。水在,光在,它们照样活的很好!”
向琴的一番话仿若是触动孙梅的内心,孙梅似有所思,缄默片刻,宛若自顾自喃喃道:“花离了根能活,只要有水有光就行……”
“没错!”向琴似是发现了什么契机,将孙梅的手抓的更紧,“不管是花还是其它,只要有水,把它放在有光的地方,它依旧开的灿烂、璀璨芳华、更富芬芳馥郁,也更能让人赞叹它逆境生长的毅力。只要内心够坚强,自己不放弃,不管在哪里都能活!”
孙梅哭了,或是积攒已久的郁结骤然迸发。她眼泪潸然而下,头靠在向琴怀里:
“你觉得我还能站起来吗?我的腿没了,我是个废人,我最喜欢的舞蹈不能跳了,连最基本、最简单的走路都实现不了了……”
向琴紧抱孙梅,她轻抚着孙梅,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淌下。她知道,孙梅内心的煎熬非常人所能承及,从万人瞩目沦落到依靠轮椅度日,这天大的落差要将她击溃。而她认为自己能做的,就是陪伴、倾听和疏导。也仅此而已。
她也深知自己很难身临其境地去感受孙梅的内心,没有亲身经历,很难做到感同身受。
她说:“你可以的,难道你忘了廖智了?你还说你特别佩服她,坚韧不拔,永不放弃,与挫折搏斗。她也是失去了双腿,破灭了梦想,可最终不还是重新站在了舞台上吗?你也一定可以,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只要心里有光,哪里都可以光芒四射!”
孙梅直起身,擦干眼泪,她抓住向琴的胳膊:“带我出去走走!”
“好!”
向琴重重点头,径直拉开了窗帘,那阳光瞬间弥漫整间屋子。孙梅不再感到刺眼。这光,好温暖。她已经不再那么畏惧光了。
出了屋,孙梅示意向琴停下,她看着门口那枯死很久的老槐树枝头居然多了几片绿叶。在那光照射的地方,叶子分外盎然生机。杨梅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原来,枯木是会逢春的呀!
几年后的省体育馆,在那宛若荷花池的舞台上,在那凝聚的一束光下,一个曼妙身姿的女子正优雅的舞动。她的舞姿灵动轻盈又是那么唯美,就像荷花在风中微微摇曳,又像是一只荷花池中的精灵。
她叫孙梅,此时表演的正是她自创的那支《醉梦荷乡》。
台下,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台下的人也看的真切,台上那动人的舞者膝部之下,竟然装了一副假肢。
她,已然破茧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