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橙县,阳光灿烂。院子里的无花果,叶子已经落尽,牛油果仍旧繁枝茂叶的,婆娑的橙树,稀落的挂着几个果子在高高的树梢处。大洛杉矶天气跟堪萨斯简直不可同日而语。洛杉矶的气候和故乡的差不多。
每次回来看到乱糟糟的厨房,总是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几乎每次室友用过的厨具,都要到第二天晚上下班回来再洗。
看着之前自己买的电饭锅,跟油腻的碗碟放在洗水池用水泡着,一泡又一天的时候,我有一种无语的感觉。
我把厨房的东西细细的分开整理,然后划分好区域,跟她说谁买的放谁的地方,可以一起用,但要分开放。她同意了。
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个土豆。那是室友Molly 在一个多月前买的。
我跟她说发芽的土豆不能吃了,拿到后院种了算了。
她说了一声好,便关门上班去了。从工具房拿过小铁铲,我在后院角落处,松土挖洞,放土豆块,埋土,淋水。一小会儿功夫就种下土豆。
车库里洗衣机的衣服已经洗好,我把衣服放进烘干机里头,然后回到厨房,盛了一碗木瓜桃胶。
房子是独立的single house, 国人眼中的别墅,其实就是平房独立屋,生活简单而平淡。除了室友,几乎没有任何认识的华人住周边社区。我喜欢安静的生活,所以这倒是适合我。
在这里,没有人会过问我的隐私,没有人会撕开我的伤口,问我一些想起就心口发疼的问题。 美国是一个注重隐私的国家,人们不会执意问你工资多少,你的财产有多少,你的感情世界,你的家庭,你的年龄,你的婚姻状态......或许有些新移民会口无遮拦的去问。
跟同学联系上,想起了许多往事。毕业后,许多同学都再也没有遇到过。茫茫人海,似乎就这样弄丢了。
失落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首IQ博士的主题歌,歌曲里头的三个主角,那个带草帽的瘦弱少年,那个圆脸不知愁滋味的快乐少年,以及肤色白皙透亮的可爱少女,强势却笑容灿烂的大眼少女,还有那片在记忆中总也挥之不去的青草地。
中学毕业大约三年后,从市区回到镇上,却找不到曾经一起去某村游玩的同学的联系方式。我用了最蠢笨的方法,一路骑自行车到某村找同学张。
山谷里头绿树红花,炊烟袅袅,平房稀稀落落的散布在田野里。我忘记了张同学家在哪里了……但还是找到一个村民问清了他家在哪里。只是,人不在家。
我转身离去。
尝试过很多次问冯,她说她也没有联系方式。
若干年后,回老家的路上,我又转到张同学家所在的村子,我尝试着自己找到当年游玩的溪边,自己去玩。只是,依然是迷路,并且连同学家的路也忘记了,再问村里人,无人晓得。
20多年间,去过那个村落许多次,有时候是与友人去看风景,有时候是与友人去吃饭,有时候是一个人到山脚走走……每次都会迷路,每次都找不到我们几个同学曾经一起走过的路。
来美国前一个月,我带着孩子去了外婆家吃饭。一路上拍了很多照片。我告诉他,妈妈曾经在许多年前来过这里,这里的水比现在更清澈,水草更丰美,风景更秀丽。
只是,就连记忆都开始渐渐发黄。我竟然忘记了我最初的外号。曾经我们要好的三人,水蜜桃桔子雪梨!
依然无法再走曾经走过的路,见到曾经一起上学的一些同学。
冯倒是没有失去联络,只是年岁渐长,慢慢明白许多道理。她应该早早忘记了,她应该从不在乎。
路。
我一直在向前走着。更多时候,走的是未知的路。因为未知,所以向往,所以期待。我记下了途中的风景,却记不住走进风景的路。
也许走太多未知的路,所以,忘记了来时的路。
但,前面未知的路,还是我坚强走下去的动力。
这于我来说,是旅行的意义。
忘记了去过多少座城市,看过多少次大海,爬过多少座山,但,对于我来说,在没有疲惫之前,我还是会走下去。
若有一天不想走了,便回到故乡,做一个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的下里巴人。我想我能守得住繁华,也能耐得住清贫。
但繁华终究是弹指一瞬间。喧嚣过后,也许,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抿一口清茶,淡然一笑之,才是我最后想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