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转眼间高考也过去了,炎热过后的班级变得支离破碎,高考分数出来的时候,大街小巷飘荡着收废书废报的叫喊声,高考完的学生如释重负,颇有成就感地看着三年来的复习资料和试卷,过秤,然后嘲讽道:“花了好几百买来,就卖了几十块。”然后肆无忌惮地开始了漫长的暑假。
那些排名榜上的数字离开了高中,将不会有人在关注;那些写在试卷上的分数离开了学校,就不在有任何意义;李独走出了学校,也变得不值一文。“尖子生”、“第一名”、“好学生”等等的头衔也将从李独的生活中抹去,那些自己“三年如一日”换来的辉煌,那些自己孤僻性格带来的白眼,种种琐事以及项晓天都慢慢浓缩成一枚脚印深深的印在沙滩上,抛在身后,渐渐远去。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李独对项晓天说:“在上大学之前,我要先留下来照顾我妈妈。她只剩下我了。”
而项晓天说:“之前我说过‘我会一直等到你想告诉我的那个时候’,现在恐怕我等不到了。”
“嗯。”李独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感。她不想挽留什么,那些哀求的话太做作,她说不出来。她的这场灵魂的恋爱失败了,败给了时间。
在舅妈的闲言碎语下李独从舅妈家搬了出来,李独想这样也好,不用天天见到表哥。那个赤裸的早晨仿佛一条冬眠的蛇,睡在李独的心里。
现在她只剩下女人了。
李独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她能真切地看到夕阳每秒下沉的微小距离,却看不到未来;她能实在地感受到空气里逐渐冰凉的光线,却感受不到希望。李独漫长的假期被医院的消毒水浸透,女人依旧重复着那句“不要和他相认”的话,李独也依旧一声不吭。
深夜李独心里那条冬眠的蛇苏醒,扭动着身躯要钻出来。每当那条蛇搅得天翻地覆的时候,李独就幻想女人知道那个赤裸的早晨之后,或许她会落下几滴眼泪,或许她会大声咒骂,或许她会趁机敲诈,这个自身难保的女人知道了又能怎样呢?她能改变事实吗?不能。一连好几个晚上,李独会感到无助然后默默流泪,突然发现眼泪也不能改变什么。李独站到窗边,盯着楼下冰冷的地板看了好一会儿,她想到了死。当然死也不能改变什么。
当做什么都不会改变一件事的结果的时候,这件事就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李独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会想去做这些毫无意义的事。她是真的觉得很可笑,因为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笑出声了。
李独坐在十五楼的阳台上,两条腿搭在外面,咯咯地笑着。风吹干了她脸上的泪水,她也把那条蛇冻死在心里。
再次来到医院时女人已经惨白得仿佛就要和床单融合在一起,这次女人没有像祥林嫂一样重复那句“不要和他相认”的话,而是问道:“小独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吗?”
“你不用奇怪,我也不拐弯抹角。舅妈答应给我一笔钱,然后就和我们断绝关系。你也清楚,这笔钱要么就是我的医药费,要么就是你的学费。录取通知书到了之后,你就拿去读书。我混帐,以后······”女人本来想说以后你要靠自己,突然想到自己又何时做过女儿的靠山呢?话就这样卡死在喉咙里。
“嗯。”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