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做的事,大抵是最难忘的。于我而言,第一次养猫,并不只是照顾了她的吃饭睡觉便没事了,那时候我和她整天在一起,日夜相对,我总觉得我要像对一个人一样,不带任何先入为主带来的偏见,从零开始认识她。
最初来的几天,她显得不太习惯,尤其是夜阑人静时,总是到处走动,白天即使不睡觉也没有这样。我也被她走动发出的声音弄得心烦。我住的地方小得十分可怜,也许我还能出去走走散心,可是她不能,因此我推测她会比我更压抑。为此我会带她到天台看看,然而天台的面积也不会太大,更不能通往别处。
最可笑的是我以为她会很聪明,走出楼梯后会自己回来。也许她想,可是初来乍到,楼层又多,自是认不得路。某次,我隔了一天才找到她原来躲在最下面的楼梯下面,那里有许多杂物锁在一个铁栏里,一般人也不会看到里面。当我从外面回来时,正好见到她在二楼走道,当她见到人时,就迅速躲回原处,我也不例外。
我至今也不知道那猫有多大岁数,原先以为不过两三岁,可是随着见到更多的猫,我也不肯定是多大了,总之不小。也许有过流浪的经历,才让她最终出走。我从一个陌生的姐姐手里得到她,而姐姐是捡到她。在此之前她有怎样的经历?我不得而知,总之她是有自己的个性和想法,不是井底之蛙。
我哄着她回到房里,她就欢快得到处叫和蹭了。我偶尔会想,我连自己都流离浪荡,怎么带着她一起走?事实上这些事一早就会担心,但我还是希望生活能有点希望,才领养一只猫。可是我最终也能从此得到一点教训:将希望建立在对别人的期望上,根本就是走错路。
一个月不到后,就是公众假期。我借了很多力才把猫送到一个地方,我以为那个地方人多地方也大,应该能容得下一只猫。可是三天后,她便跑了。墙垣足有两米高,她也能逃出去。我看来高估了那个地方,实则她不能适应;也高估了那些人,实则他们心太小。
尽管我表现得很淡定,也许在那个地方我已经习惯了麻木。我还是会想起她。在别的地方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许还能不顾众人的目光去找一只猫。可是在那个地方,我突然不那么自信,因为我竟然不怎么熟悉那里附近。我只能迎着大家的想法,就是不见了就罢了——我和猫相处的时间,也许是他们加起来的一万倍。
实际上也只能作罢。只是他们从此没了这回事,像几个月前的某天吃了什么不会记得一样。我却不能忘记。不仅是所谓第一次,也因为我花了很多心思,所有我花很多心思的事,恐怕都不能忘记。由此,他们永远不能有同样感受。
我想,我应该很厌恶那个地方的了。猫咪逃跑,尚且能自食其力;而我逃避,却不能一刀两断。我也许能力有限得很,并不能完全摆脱一些讨厌的人,甚或改变他们。我当初有个好笑的想法,就是用一只猫改变一伙人的生活。之所以好笑,那是因为我原先不了解死了的人,怎么还能有新生活?那不过是具会动的尸体罢了;更好笑的是,我并不能像殡仪馆的人一样妆扮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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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有黄纹猫,蓬身威虎状
素徘方寸地,闲倚窗遥望
欲予桑梓客,客无滴水量
一朝逾墙去,经年终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