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经麟循声望去,半年来一直想要捕杀的那个李大湖,现在正居高临下,无比嘲弄地盯着他。
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他堂堂钟团长的最大耻辱,没想到耻辱没去掉,反过来却被对方羞辱,这让他情何以堪!
被激怒而又绝望中的钟经麟,已抱定一死以谢党国,但他又不甘心,咬着牙暗叫一声:“老子临死也要抓个垫背的!”
念头一动,已拔枪在手。
然而终未如愿,就在他枪口指向李大湖的一刹那,噼哩啪啦一阵乱枪打来,只见那壮硕的身躯颤抖了几下,随即轰然倒地,两只眼睛睁得像个牛卵蛋似的,瞪向那遥远的天空。
随行的十几个亲兵,吓得连忙扔下武器,乖乖地举起双手
清溪粮站的围点打援,全歼保六团,不但解决了南下部队的军粮来源,而且使巢北的敌我力量对比,发生了根本的改变。
敌人方面,剩下的梅光远的党政大队,原本还趾高气扬的,唐家嘴一战后,已威风不在,再也不敢主动出来挑事。
还有就是程德鉴的县保安大队,从未经过阵仗,更是个银样蜡头枪。
保六团覆灭的消息伟到省里,执政的桂系军阀李品仙、夏威等人深感不安。他们并不在乎这一团人马的得失,而是担心巢(县)无(为县)这一战略通道的后顾之忧。
如今国内的大决战,国军已显颓势,这一线如果都成了对方的天下,那么,到时候能否顺利退守长江,甚至返回广西老家,都将是个严重的问题。
权衡之下,做了两个动作:
一是在巢北的烔炀河车站,以纯广西籍的吴文杰中队,取代梅光远的党政大队,企图确保铁路交通枢纽的控制权。
二是调遣广西军中最强悍的一三八旅,进入巢南、无为地区,目标是消灭银屏山区的游击队,清理出一条通往江边的战略通道。
我方在清溪战斗后,需要休整一段时间。先遣支队滞留在太湖山一带,他们的最终任务,是秘密渡过长江,为解放大军渡江南下,先行打下一根锲子。在此之前,先要派出小分队,过江侦察,大部队边休整,边等待侦察队的消息。
巢含支队返回桴槎大山休整,同时调整战略,重点监控通往南京和芜湖方向的合浦、合裕两条公路交通要道。
因为国共两军的中原决战,已箭在弦上,届时,北上南下的援军,败兵,追兵,很大一部分都要从这两条路上经过,阻击敌军,护送我军,将成为巢含支队未来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
入秋,李大湖派交通员纪成义等人,化装成商人,到芜湖采购一批毛巾、搪瓷碗、力士鞋、牙膏牙刷等军需物资。
返回时,货船过江,经裕溪河进入巢湖,行至柘皋河口时,被驻守在这里的吴文杰中队的一个排截住,一口咬定,这是通共物资,全部没收。纪成义好说歹说,对方就是不放手。
吴文杰其人,有个严重口吃的毛病,人称“吴结巴子”。他那个中队,有五个排,相当于一个加强连的兵力。本来,上级给他的任务,就是驻守烔炀河车站,其它地方不必管,但这个吴结巴子自命不凡,自作主张,在中垾、柘皋河口这两个通往巢城的重要节点上,分别派驻一个排,一方面可作为中队的前哨,另一方面也可以捞点外快。
扣压巢含支队的这批军需物资,就属于捞外快行为。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这些毛巾、牙刷之类的生活用品,就是为桴槎大山的共军游击队置办的,上面也没有任何军用标记,经办人也是以商人面目出现的,你凭什么截留扣压。所谓通共,只不过是他们捞外快的一个惯用的借口。
李大湖接到报告后,决定先礼后兵。其实,以巢含支队现有的实力,直接攻打烔炀河车站,夺回被扣压的军需物资,这个战术目标还是能够实现的。
但是李大湖认为,现在正面攻打还不是时候,这一方面是因为车站对省府的重要性,你打掉一个吴文杰,马上就会再来个张文杰李文杰,只有等到大部队南下,威胁到省府,这边再动手,如同秋风扫落叶。
另一方面,作为战略通道,铁路虽然快捷,但如果要想卡断它,扳掉两条铁轨就行。
所以,从利害关系上看,李大湖现在不想和吴文杰正面冲突。
为了拿回这批军需物资,李大湖先在当地找了两位姓戴的保长,到烔炀河车站同吴文杰交涉,说货主也是小本生意,经营的只是日用百货,并非军用物品,请吴大中队长高抬贵手,放过一马。
谁知这吴结巴子硬气得很,坚决不退货,除非拿大洋来赎。两位戴保长连着去了三天,都是这话。
到了第四天,李大湖对两位保长说:“今天你们去,别的什么都别说,就转达我的原话:‘东西是我们的,你吴文杰不要再顽固不化。我们共产党向来反对高利贷,但对抢夺我方军需物资的反动分子,我们定要他加倍偿还利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