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起很意外,因为南宫燕竟然请了两天假,理由是身体不舒服。要知道,她来到这个警局以后,一直都是活力满满,从来没有请假过。
或许真的是身体不舒服,或许?她也老大不小了,一直单着,是该多休息休息,多点自己的时间也是好的。秦起脑袋里乱七八糟地想着,笑着摇了摇头。小镇其实也没啥大事,都是些鸡毛蒜皮。
“铃铃铃——”
手机铃声突然在这个时候想起。这是一个古老的铃声,因为从有电话开始,大家就用这铃声,现在很多人都换成了音乐,但他就是喜欢这样的铃声,因为简单直接,一听就是电话来了。他低头看了一眼,按下了接听键。
“是老杜啊,身体怎么样了?我还等着你回来帮忙呢。”
“身体不好也没事,反正我们这儿没什么大事,你养好身体……啊?什么?你发现了……”
“嗯嗯,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秦起的脸忽然就严肃起来,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南宫燕请假的原因。老杜躲在厕所里把昨夜医院发生的事告诉了他,虽然老杜并不确定那个人就是南宫燕,但秦起却相信,那个夜闯医院的必定是南宫燕。
老杜还提到了枪声。这个警察学校的优秀毕业生除了体能不太行,其它方面都是非常优秀的,所以那几声消音后的枪声并没有瞒过他的耳朵,而且他听出了那一把狙击枪,而狙击的方向正是羊堡来路。
秦起皱起了眉头,但一会儿就舒展开来。这么多年的警长干下来,他明白小镇并不像表面上的那么平静,底下时有风起云涌,只是许多力量保持着一种相对平衡才没有显露到明面。而现在,一切都在变化。
“去他娘的!”暗自咒骂一声,秦起抛开了这些念头,吹着口哨,往暖炉里添了些木柴,开始整理起小镇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分门别类,该送的送,该扔的扔。
昨夜的大雪到凌晨才停。猛兔镇已经好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一夜之间,全镇的小屋都被雪被子包着,一根根烟柱从雪被子中冲天而起,仿佛童话世界。
临时警局的门口,两条深深的车辙印从远方延伸过来,在这个一尺来深的雪地中格外刺眼,因为它破坏了这份完美。现在,这份完美又将再次被破坏,因为有一辆高大的皮卡轰鸣着呼啸而来,充满野性的越野胎搅起了雪和泥在空中飞扬。
皮卡到了警局门口还顺势打了旋,停在了警车旁边。那打旋儿激起的无数泥夹雪甩了开来,砸在临时警局那破破烂烂的墙上,就像给墙壁贴上了一块块黑白相间的膏药。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秦起,他坐在椅子上,透过窗户看着这辆撒欢的公羊大皮卡,脸上神情有些诧异。他认识这辆车,这是羊堡管家老羊倌的车。这个家伙大清早的跑到这儿来干吗?莫非……是来找碴?是了,看来南宫燕昨夜确实去了羊堡。
车上很快下来了两个人,一个正是羊堡管家老羊倌。他披着一件皮毛大衣,皮毛帽子裹住了整个头,只露出双眼。另一个看来是随从,高了将近一个头,黑色西装外裹着一件臃肿的羽绒服,亦步亦趋地跟在老羊倌身后。
“啊呀,秦警长好!”老羊倌一进门,马上大声向秦起问好,声音大得似乎是怕人听不见。同时,眼珠不停转着,东张西望。
秦起依然坐在办公桌后,说:“这大冷天的,羊管家怎么有雅兴到我这破烂地方来玩呢?快请坐,请坐。”
说着,站起了身,去把刚推开了的门关了回来。这瞬间进来的冷风让室内温度一下降了几度,肌肤有丝丝冷意,如那针刺。
“哎呀,今天南宫警官怎么不在呢?”老羊倌摘下了捂着口鼻的罩子,伸出左手捋了捋颌下山羊胡。
“坐下说吧。南宫警官今天家里有些事儿要处理,所以没来。”秦起回到了办公桌前,指着几张椅子笑道。
“谢谢秦警长,谢谢谢谢。”老羊倌儿笑眯眯地道个谢,便坐了下去。身边的随从可是不敢坐,在边上站着。
“那可真是不巧,我今天可是特别来找南宫警官报个案的。我知道,平时都是她在接待报案人。”
秦起暗骂一声老狐狸,脸上不好发作,还是陪着笑:“我说老羊倌儿,你这说话就不对了,在镇上这么多年,小小警局就那么几个人,我们不管哪一个都是可以接案子,做笔录的。你说吧,你要报什么案?”
老羊倌忽然叹了一口气说:“唉!这倒也是。只是最近警局似乎流年不利,一个年轻小警察还躺在医院里,这貌如天仙的南宫警官又请了假。这……这直接把工作都甩给了警长您,太不应该了。”
听着这些话,秦起忽地冷了脸,说:“老羊倌儿,你今儿个到这里来就是来说这个的吗?这是故意来寒碜我?大冷天的,你不好好在你温暖的窝里呆着,跑这儿寒碜我,不地道吧?”
“哎呀!警长您误会了,我真的是来报案的。”老羊倌一见秦起冷了脸,立马陪笑。
他上前一步,撸起右手袖子,露出了一截绷带,绷带上还在渗血,染红了一小片。同时,向着身后的随从一使眼色,那个大汉立即从怀里摸出了一把布包着的条状物来。老羊倌接过这物件,放到了秦起的办公桌上。然后,他慢慢地把布条打开。
很快,一把锃亮的匕首就出现在桌子上。匕首尖端寒光闪闪,握柄处光滑黝黑,看来是经常把握练习所致。
“警长请看,昨夜有人闯堡,而且用这把匕首伤了我。我想请警长大人帮我查清这个人是谁,竟然这么大胆闯入我们羊堡,还持刀伤人。我们羊堡对于敌人可是不会客气的。”
老羊倌说着,山羊胡子翘动,最后这“不客气”特地加重了语气。
秦起一惊。这是一把警校训练用的匕首,从握把的磨损痕迹来看,他已经确定这把匕首就是南宫燕的,因为他亲眼见过她使用。幸好,这种规格的匕首在外面也很常见,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警长你看,这种匕首是不是你们警察系统用的?我就很奇怪,那个闯入的家伙竟然会用这种武器。她真是居心叵测,这不是故意要陷害你们警局吗?”
老羊倌这咄咄逼人的语气让秦起有些难受,他坐了下去,然后拿过来笔录本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查清楚的。既然你是来报案的,那我们就按程序走一遍,先受理你的案件吧。”
“那当然好。只要警长你能把那个家伙揪出来,我们主人一定会重重地谢你。至于那个家伙,一定不会给好果子吃。”
秦起翻眼看了看他,没有再说什么,然后开始进入了笔录的程序。
“姓名?”
“性别?”
“住址?”
“请描述详细过程……”
就这么按着程序走了一遍,老羊倌侃侃而谈,不时把右臂那伤给秦起看,同时还不忘提一提南宫警官,表达了很是想念的意思。秦起奋笔疾书,很快就把笔录给写了下来。
“来,看一遍,再签个字。写上,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事实这句话。”秦起将笔录递给老羊倌,说了些例行公事的话。
老羊倌拿起笔录本,仔细端详,足足看了五分钟。秦起靠在椅子上,双手叉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这只老狐狸,思考着他下一步想要干什么。
但老羊倌并没有再干什么,而是非常爽快地签了字,按了手印。只是发了一句感慨:“其实我来的时候,特别希望美丽的南宫警官给我做笔录的。我把这事给我家主人报告了一下,我家主人也非常想念这个能干美丽的姑娘,希望有时间向她问好。”
秦起听着这话,皱了皱眉,很快下了逐客令:“好了,你已经报好案了,先回家等消息吧。一有消息我马上就会通知你。”
老羊倌儿笑笑,又把那皮帽子戴上,捂了口鼻。走之前也没有忘了点个头,哈个腰,然后开了门,便向着门外的大皮卡走去。身后,那个大块头随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言不发。
“轰——”
大皮卡的发动机轰鸣声再次响起,在外面雪地上又急速打了个旋儿,激起了无数雪泥打在墙壁上,然后冒着白烟飞快地去了。
房里,秦起看着这姿势嚣张的皮卡,脸色阴沉,一把把那笔录本扔在桌上。
“混蛋,真他妈的一群混蛋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