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阳台总晾着各种心情。衬衫在风中摇头晃脑,衣角还沾着昨夜酒渍,像片不肯褪去的晚霞。隔壁晾的碎花裙却在笑,裙摆兜着槐花香,将六点钟的阳光剪成菱形糖纸。
云朵总爱在晾衣绳上歇脚。有时是蓬松的棉花糖,有时是揉皱的旧信笺。最妙是暴雨前的云,灰扑扑地压住所有颜色,却让晾衣绳成了五线谱——雨点坠落前,麻雀歪着脑袋读那些打着旋儿的暗语。
晾晒的毛毯常有蒲公英停驻,绒毛里藏着迷途的季风。我常疑心那些被单褶皱里睡着未做完的梦,不然怎会在夜风里翻涌如潮?直到某日晾衣夹突然松脱,白床单扑棱棱飞向天际,倒比广场的白鸽更轻盈。
暮色浸透最后一件衣裳时,天边忽然滚过闷雷。晾衣绳轻轻震颤,像被谁拨动的琴弦。雨滴坠落的瞬间,所有颜色都融化在潮湿的雾气里,而阳台上飘摇的,究竟是未收的衣衫,还是天空遗落的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