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31日
司马光精心编史
后人评千秋功过
读完《资治通鉴》的故事,掩卷回首,无数人物,许多场景,总要在眼前纷然活跃,让我们或是赞叹,或是鄙弃,或者激动,或者沉思,从历史事实中得到警悟和启迪,同时很自然地对此书的编辑者司马光油然而生钦佩之心。
他是怎样一个人呢?如何编成此书的?应当作些介绍。
司马光是陕州夏县(今山西夏县)人,父亲也是有学问的官员。
他七岁发蒙读《左传》,再给家人讲述书中的故事,有头有尾,意旨明确,对历史的记忆和理解表现出特殊的才能,从此手不释卷,读得废寝忘食,从中得到智慧的启发。一次,他跟小朋友们在院子里游戏,有个孩子爬上一口大水缸,不小心滑跌进几尺高的水缸里,乱扑乱抓,生命危险;孩子们吓得乱叫乱跑,不知如何是好。司马光灵机一动,捡起一块石头,奋力掷向水缸,“咣当”一声,缸砸破了,水从洞里哗哗淌出,溺水的孩子便得救了。这事很快传开,无不称赞司马光的沉着机智,洛阳一带还把这事绘成图画,用木板刻印,取名《小儿击瓮图》,成为民间流行的风俗画。
司马光一生诚朴,讲求实际,也是从小教养而成的。五六岁时,他得到一个青胡桃,不知如何脱皮;姊姊帮他剥弄,还是脱不掉,丢下走了。女仆端来开水,把胡桃扔进去,取出来时,皮就掉了。姊姊转来问他:“谁帮你脱掉皮的?”司马光蛮神气地说:“是我自己呗!”当时,父亲恰好在场,很严厉地斥责儿子:“小孩子怎么能说谎呢!”司马光非常懂事,从此之后没说半句假话,后来还把这件印象深刻的往事写信给朋友,作为互相勉励的例证。由于社会风气腐败,吹牛撒谎的现象日益增多,司马光绝不同流合污,宁可让人讥笑,始终坚持老实作人,因而自称为“迂叟”:一个呆板不变的老头儿。还专门写出《迂书》四十一篇。有人向当时的大学者邵雍请教:“司马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邵雍回答得很利索:“司马光吗?一个脚踏实地的人!”
宋仁宗宝元元年(1038),司马光考中进士,才十九岁,这是大多数读书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大喜事。皇帝钦赐宴会,春风得意的新科进士们要按规矩在礼帽上插花,表示喜庆。司马光不以为然,朋友劝道:“天子赏赐戴花,不能违背命令啊!”他才勉强插上一支,毫无骄傲自得之情。
司马光在朝廷当了二十多年中下级官员,多次提出政治得失的意见,颇受重视。治平元年(1064),他出任皇帝的侍讲兼谏官,感到皇帝国事繁重,没时间阅读古代典籍,于是依照《左传》的体例,把战国时代的史事编辑为《通志》八卷,呈送宋英宗,得到肯定。皇帝要他继续编辑战国以后的历史,还设立专门的编辑局,开放皇家图书馆,赐给笔墨和绢帛以及日常食品,要他自己挑选人才。
司马光非常认真,立即组织人力,请来三位博学的官员刘攽、刘恕和范祖禹,还有自己的儿子司马康,根据各人的长处,分段负责,先收集资料按年代排列,再编成“长篇”,然后由司马光亲手删节提炼,以年代为经,以事件为纬,逐年排比,共二百九十四卷,另外还有“考异”和“目录”。这件工程是治平二年(1065)开始的。
宋英宗一向多病,两年后死了,太子赵顼(xu)接位,就是神宗。
他起用王安石掌政,雷厉风行地推广变法改革的主张。在盘根错节的封建官僚制度下,真正的改革谈何容易,往往带来意外的消极后果、给老百姓造成新的困扰,而与变法者的本意相违背。司马光看重效果,因而反对变法,久而久之,和老朋友王安石闹翻了,受到排挤,坚决要求辞职,到西京(洛阳)当一个留守闲官,从此绝口不谈变法革新的事,专心编辑史书。
司马光在洛阳修建了独乐园,只是一片树林,一排瓦房,还有几间窑洞,非常简陋。北京(今河北大名)留守王拱辰在洛阳的府宅,十分豪华,中堂是三层高楼,顶上取名“朝元阁”。士民百姓将这两位留守作比较,一个清廉,一个奢侈,极其鲜明。民间传出两句话:“王家钻天,司马入地。”富弱曾向邵雍打听洛阳的新闻,邵雍说:“别的不足挂齿,最近出了两个怪人,一个在高高的窝巢里住,一个在深深的土洞里睡,你说新鲜不新鲜?”住高巢的人指王拱辰,睡土洞的是司马光,作风完全不同。可苏轼却十分欣赏独乐园,写诗赞美:
青山在屋上,流水在屋下。
中有五亩园,花竹香而野①。
表示对主人品格的欣赏之情。在这里,老实人司马光还有一些佳话。一天,他叫老仆把家里的马卖掉,认真交待:“这匹马每到夏天就生肺病,喘气不止,你要先告诉买主。”可这马却始终没能脱手,只好养到老死。
某年元宵节,夫人请司马光到街上看灯,他很奇怪,问道:“家里不是点着油灯吗?怎么要出去看呢?”夫人笑道:“还想看看人嘛。”自然是指游人。司马光瞪起眼珠,顶回一句:“我难道是鬼吗?”把夫人问得不知所措,只好作罢。
宋神宗允许司马光把编辑局设在洛阳。他在审订全书的过程中,再度翻阅《十七史》(宋朝以前的正史),参考各个朝代的私家野史、各种文集和谱录,共三百二十二种,千百万字的材料,淘洗选择,把有关国家治乱兴衰、百姓苦乐安危的大事,以及善可以效法、恶可为鉴戒的重要人事,用传统的儒家正道,也就是三纲五常和孝梯忠信礼义廉耻等人伦道德作标准,详细鉴别,最后定稿。从开始到完成,经历十九个春秋,的确是件浩繁的工程!
元丰七年(1084)冬天,司马光把抄正的稿本送到朝廷,神宗皇帝浏览后很高兴,下诏嘉奖,说:“你博学多闻,贯穿今古,上自晚周,下迄五代,发挥缀缉,成一家之书,褒贬去取,有所依据。”说他把一千三百六十二年的重要史事,载得清清楚楚,读起来津津有味,应该赏赐银钱、绢帛和礼服马鞍,同时任命为资政殿学士;还赐给书名《资治通鉴》,作为治理国家的重要参考。
司马光没把皇帝的各种奖励放在心上,他所担忧的还是世道人心。回想前些年在洛阳编书,常年累月孜孜不倦,还有人攻击:“司马光把一本书拖得那么久,十几年了,还不完工?大概是贪图皇帝提供的饭食钱吧!”再宽广的心胸,也难得忍耐,只想赶快结束。后人觉得《通鉴》中有关五代的历史比较繁杂,就是他急于求成所造成的缺失。想起这些,是遗憾的。
然而,《资治通鉴》毕竟是一部至今还没法替代的编年史的历史巨著,问世千余年来,给了后人多少教益和方便!远的不论,只看革命伟人毛泽东主席,据说他一生将此书看过十七遍,该从中获得过多少营养和启发啊!
司马光的劳绩是永远令人敬佩的。
①此诗载于丁传靖辑《宋人轶事汇编》卷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