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 榟 卫
吴 语 著
上集 华蓥山往事
第三十五章
猪笼关人沉江底
世间何处寻天理
大胡子军官突然呵呵一笑：“你值得表扬，但人家娃儿生病，就算了哈。再说，你以为人家比你哈，她会藏在你眼皮底下？”
说罢，将我抱着跃上马背，我坐在他前面，感觉良好，似乎，我就是传说中的黎梓卫大将军，我挺着一柄大刀，昂着头，我威风凛凛地四下张望。一个大兵给我们牵马，大胡子军官就转过头跟我爷爷说话，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上渡船，尽管木舟不停摇晃，那大白马不断甩尾巴，我依然抚摸着它带异味的皮毛。
黎梓卫街上一片狼藉，空气依然紧张，荷枪实弹的大兵在街上巡逻，离码头不远处，挖了几个很大很深的坑，几个端枪的大兵赶着一群衣衫褴褛的、用绳子绑着的男人，说他们就是闹事的共匪，不用开枪射击，直接把他们踢进大坑，然后用泥沙砖头填埋。
有人在坑里昂着脖颈高呼口号，有仰天大哭的喊着冤枉。而码头上更为血腥，一群剥光衣服的男人，赤裸的上身已是皮开肉绽，双手反绑着，有气无力躺在地上，被人在腰上绑一块石头，然后一脚踢进渠江，绑了石头的人蜷曲着身子，如一个蒲草团慢慢下沉，冒几个殷红的泡泡，人就不见了，不远处，漂浮着几具浮肿发白的尸体……
后来，爷爷悄悄告诉我，坑里的人是活埋，沉河的人叫“沉猪笼”，意思是对罪大恶极者，处以极刑。
大胡子军官一声叹息：“前些天还是我们的上司，如今就成了阶下囚。”
我爷爷附和着说，此一时彼一时。
在黎梓卫镇公所不远的“聚贤智”茶馆旁，是小关庙，这里历来用作驻军营房。
我爷爷叫大胡子军官斜躺一把竹椅上，就到一个药房买了几味药材，碾成粉末，用白酒调和，叫那大胡子军官别动，然后喝一口白酒含嘴里，噗嗤一声喷在他左脚脖子上，左手按住他腿上发硬的包块，我爷爷右手上的薄薄刀片轻轻划过，包块上的皮肉裂开一道小小口子，如米汤浓稠的血脓喷薄而出，流在预先准备的毛巾上，再流入地上一大滩，白中带红的脓血腥臭刺鼻。那大胡子军官眯缝着眼睛，轻声说：“大爷，咋个一阵凉一阵热，还有腥味？”
我爷爷拿起缠在他脚脖子上的毛巾揩净创口的血脓，再喷一口白酒，拿一团棉花擦擦，然后敷上药粉，再贴一张膏药，笑道：“老总，恭喜恭喜，你的痼疾已除！”
大胡子军官一脸惊诧：“大爷，你给我治疗好了？”
我爷爷微微一笑，一指地上那滩腥臭血脓，淡淡地说：“老总，若再不治疗，你的腿就报废了。”
大胡子军官感动不已，伸出大拇指：“大爷，你真是神医啊！”
我爷爷说，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就留下几贴膏药，并再三叮嘱，创口不要沾水，忌剧烈运动，忌辛辣，忌烟酒，三日后即痊愈。
爷爷告辞时，大胡子军官拿出一把银元作为酬谢，我爷爷摇摇头：“老总，哪要这么多啊？你收回去吧，我只要一个。”说着，我爷爷就用中指和食指夹一个银元，放在褡裢里，拱拱手，拉着我往回走。
我和爷爷在前面走，大胡子军官捧几听牛肉罐头在后面一瘸一瘸追赶，轻声喊：“大爷等等，把这个拿回去吃。”我爷爷不忍大胡子军官拖着病腿一瘸一瘸追赶，就折回去，接过罐头，连声道谢。
大胡子军官看看四下无人，就咬着我爷爷耳根说：“大爷，谢谢你给我治愈多年痼疾，我叫王怀冰，是这里的团长，我们要在黎梓卫驻扎一段时间，你有什么事情只管找我帮忙。”又拍拍我爷爷肩头，神秘兮兮地笑笑：“我晓得程先生在你家，其实……”
（未完，明天精彩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