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下雪的时候,我和我姐也开始放寒假了。
我家楼前就是一个不短的陡坡,水泥路面,旁边有流水的沟渠和护栏。
那一年雪下的大,只一会会儿,路面就白蒙蒙一片,电线杆上挂着的大喇叭先是播放歌曲,接着上班号响起来,大人们都上班去了,他们下到另一端更长的陡坡,纷纷涌进车间厂房。
也只安静了一下下,我家楼前的小陡坡上就热闹起来,稍大一点的孩子开始聚集,他们特意穿着板鞋,那是一种平底的布鞋,最适合滑雪,这一切都是我蹬上窗台扒在窗户上看到的。
外面的孩子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我和我姐也在家待不住了,花棉袄大棉裤套上,担心头发被雪水打湿被家长发现挨骂,又裹上围巾。
儿时的冬天怎么没有冷的记忆,哪怕是在大秦岭的深山。
胆子小的蹲在地上,一个抱着一个的腰,互相壮着胆,一溜烟滑下去,东倒西歪的停在坡底下不远处的平地上,胆子大的不屑与人为伍就一个人滑,他们小跑两步站立着滑下坡,手工织的白围巾搭在胸前,飘逸潇洒,双臂张开上下摆动,像风。
儿时的记忆里也没有疼,滑倒是经常的事,一群孩子撞倒另一群孩子,即使被围栏挡住顺势双手抓上,也会露着一截肚皮半天站不起来,那些站着滑的,摔的更狠,晃荡一声就磕了脑袋,吧唧一下墩个屁墩也都是常有的事。
那次,有人赶着一群羊路过,我们都停下来,看羊滑,羊不及我们,摔的各式各样,跪着的,趴着的,疼的咩咩叫。
等裤腿上冻出了白霜,围巾邦邦硬的时候,大人下班的时间就快到了,年龄大的孩子发话,谁都不要再滑了,他们是想要把已经滑的铮亮的雪道用落雪盖住,这坏心眼只有大孩子想得出来,山里雪大,大片大片的落,只一小会儿,雪道真的就蒙蒙的看不太清。
电线杆上的大喇叭再响起的时候,各家的大人们就回来了,我们早都跑回了家,我爬上窗户,站在窗台上,脸贴着玻璃,聚精会神的盯着看这群大人会不会跟羊群一样摔个四仰八叉,大人还是聪明,他们排成排都侧着身子,双手把着栏杆,一点点往下挪,他们比羊聪明。
饭做好的时候,就有家长端着铁锹上的炉灰走出去,一扬一扬的把灰渣垫到路上,不仅沿着栏杆垫,还把滑出来的冰道上扬满了灰。我们眼巴巴的看着不敢吭声,再出来玩就只能找个干净的地方各自堆个小雪包,踩在上面用鞋底压实再来回搓,倒也又滑又亮。
雪停了,山里出了太阳,灰黑色的雪水一道道的挂在坡上往下淌。
阴凉的地方,还能找到一小堆灰色的冻硬的厚痂。
扣开看,里面的雪还是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