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在清水镇上初二。
镇子上所有的孩子都在这个中学上学。
遇见她时,我14岁,她也14岁。都是花朵一般的年纪,已想不起我们为何会走在一起,也许是寥寥的几句对话,也许是笑弯了腰时相同的眉眼,总之,就是好了,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她个子高,皮肤白,瘦削的脸上常挂着微笑。我个子低,小麦色的脸,眼里常有着看透一切的冷冽。这样不同的两个人,却常常一起笑,一起闹,一起分享那些青春期女孩子的小秘密。
当春天来临,校园教工楼前的柳树已垂下长长的发丝时,《粉红色的回忆》那首歌大行其道,李玲玉甜美的歌声一时间俘获了所有人的心。大家以学会唱这首歌为荣,因为那歌词里有着我们难以表述的少年情怀。
她喜欢听我唱这首歌,也让我教她唱过,只是,她唱出来的感觉总是和我不一样,最后,她撒娇般地说:“不学啦,不学啦,听你唱就好啦!” 。于是我给她唱了好多遍这首歌。
记忆最深的是,那些和她一起住宿的日子。
我们学校紧挨着一个村子。村里的人过白事时,晚上会放露天电影。但晚上学校的大门会上锁,不让学生出去。不知谁在学校教室后面的土墙上凿了一个洞,刚好能钻出一个人。有人曾调侃地说道:今晚可有人钻狗洞?总有人笑着附和说:我去,我去。那是晚上出去的代言词。
想必那个凿洞的人也经常偷偷钻狗洞去看电影吧。
某天晚上,宿舍的几个人偷偷溜出去看电影了。我们俩本来不想去。后来看看空落落的宿舍,觉得没意思。就说去看看吧。我们俩伴着月光来到了狗洞前,一前一后钻了出去。
通往村子里的是一条羊肠小道,那是村里人为方便到地里干活,还有孩子上学时开出的一条小路,大约一米宽左右。一路上我们兴奋地边走边聊。走了有几分钟后,她突然停下了脚步,向我嘘了一声说:“别说话,听后面,好像有脚步声。”
我停住了脚步,仔细听了下,果然有。
”不会是男人吧?“我的声音有点发颤了。
再看看路两旁连绵不断的玉米地,突然,一丝凉意就涌上了心头。
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很多画面。虽然那时懂得不多,但有些事情,还是听大人说过的。忽然之间,恐惧就涌向了四肢百骸。
“怎么办?好像有男人。”我小声问她。
“别怕,说不定人家也是看电影的。”虽然她在安慰我,可我也听出了她的声音在颤抖。我慌忙挽上了她的胳膊,和她的身体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我们走快点吧。”她压低了声音说。出来时的兴奋感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只有恐惧。
我们俩加快了脚步,后面的脚步好像也加快了。静静的夜色里只有蛐蛐的叫声,此刻的月光显得异常清冷。
“你冷吗?”她问我。
“有点” ,我答。
“那走快点。”她应了一句。
“我想看看后面是什么人”。我低声说。
“别回头,让人认出来,就麻烦了。”
“这样吧,我假装说有人过来接我们,吓一吓他。”
“好”。
于是她大声对我说:“我爸说他在村口等我呢!”
我大声回答她:“是吗?那快点走,要不,他等着急了,就该过来接我们了。”说完了,我们又仔细地听后面的动静。
可是,那个脚步声好像还在,我们快,他也快,我们慢,他也慢。
那段十几分钟的小路,在那个夜晚显的如此漫长。
当看到村里的灯光,听到过事主家震天的锣鼓,唢呐声响起来时,我们的心里才有了一点着落,马上到村里了,没那么害怕了。
当走进村里的那一刻,听到了村道里传来了狗叫声时,心才完全放下了。这时我回头看了看,跟在我们后面的是什么人,结果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我们的错觉?根本没人?还是人家只是走路的,已经回家了?我们俩百思不得其解。
看完了电影,我们找到了几个舍友,一起回了学校。
是啊,无论那天遇到的是什么,我们都算幸运的。
后来,我们俩出去都和同学一起,再也不单独行动了。
哦,对了,她叫小蓉。
经历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我们的关系比从前好了。也许只有一起经历过恐惧的人,才会明白有个人在身边陪着,带给自己的勇气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