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只回了一封信
终究未能来一中的是夏言。
莫小不读着夏言的信，为夏言感到遗憾和难过。她想到往后的三年夏言不仅要加倍努力的读书，还要抽空照顾生病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妹们，她默默的说：夏言，你一定要加油啊。
周末的中午是莫小不去校门口那家人气爆棚的小店吃面的日子。
照例是排着长队，莫小不百无聊赖的用勺子轻敲着白色的搪瓷盆——用勺子吃面，她可真够本事的——莫小不的思维总是这么跳跃。
“莫小不。”有人叫她。
“大兵！？”莫小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会在这里遇见大兵？久违的惊喜让二人面也不等了，跑门口找了根电线杆靠着就开始热聊。
“好久不见。”二人几乎同时开口。一阵开怀的大笑。
“你先说，你先说，女士优先。”
“我就这样啦，进了一中，算是美梦成真。”
“我知道，夏言说你一定能进一中，我也这么想的。”
“你怎么也在这呢？”
“嘿嘿，你还不知道吧，我就在你们对面的职高呢。”
“夏言竟然没告诉我。”
“是我不让他告诉你的，我说我会亲自来找你。”
“也对啊，我们那么近，你来找我就好了。”
“还有个惊喜要给你，英子也在职高里读幼师。”
“啊——真的吗？真的吗？”莫小不简直要高兴的跳起来。
“她人呢？在哪呢？快带我去找她。”
“今天她去她亲戚家了，上周我和她来找过你，你们一中的大门不让咱职高生进呢。”大兵乐呵呵的挠挠头。
“那个门卫老头是有点古板的，别理他，不行不行，这下咱们得定好见面的时间。要不，就每周六的下午吧。”莫小不提议。
“好，我回去就和英子说，要是，夏言和阿伟也在这里就好了。”大兵突然遗憾起来。
要是就是要是，已经成不了现实，莫小不被停顿了五秒：“对啊，阿伟呢？去哪了？”
“他没考上，回家了，说等着当兵去。”大兵神色有点黯然。
莫小不懂他的黯然，曾经形影不离的三兄弟如今各奔前程。
一周后大兵和英子一起来和莫小不碰面。莫小不看到他们俩时，英子的手挽着大兵。看到莫小不一脸的惊讶状，大兵很风趣的两手一摊，双肩一耸：“嗯哼，就是你看到的样子啦。”
英子也大方：“我们读的是职高，你还小，可别学我们哈。”说完两个女生激动的抱作一团，又笑又跳的。要不是大兵把两人肩膀一拉把她们分开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会停。
英子把手伸过莫小不头顶，比划了下莫小不的身高，笑着说：“小不，你长高了好多呢。”
“是长高了，你看，也就矮你半头了。”大兵说。
“喂，怎么被你们说的跟小学生似的。”莫小不笑着表达自己的不满，眼睛禁不住又去打量英子：班花不愧是班花，一年不见，英子更加高挑和丰满，一条踩脚裤把英子两条大长腿包的更细更长，一件红色的衬衫领子上两条飘带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牡丹花一样开在英子丰满的胸前，一起一浮。莫小不心里啧啧称赞和羡慕。
“大兵，这么漂亮的英子，你可要看牢点哦。”莫小不开玩笑。
“嘿嘿，那是，那是，女神啊，必须的。”大兵的话让英子听着很是受用。
三人去小吃店吃完面又去逛了街，两个女生买了一堆的明星的贴纸。那时，小虎队正风靡校园，大兵说如果夏言和阿伟在，他们仨也来个组合，保证成为校园女生杀手。
愿望归愿望，现实是现实。一中学生的目标是大学，莫小不并没有大兵他们那么多的时间可以在周末和他们碰面，经常就是大兵英子有什么好吃的就会送过来，莫小不也只是校门口匆匆一接就回教室去了。
除了学习，学校的各种活动也多，在和夏言的通信中，二人互相通报着各自的学习和生活。
夏言爱踢球，而莫小不告诉夏言她虽不懂足球，却爱上了每天傍晚吃完饭靠在教室走廊的栏杆上，看一群男生对抗一群年轻的男老师。
在这一群男生里，有一个叫马克，坐在她后面。
马克和莫小不说别叫他马克，叫他马拉多纳。
“马拉多拉？”莫小不一口刚喝进的水“噗”的喷出。
“马拉？拉屎吗？还要多拉？你可真逗，马克。”莫小不实在觉得可笑。
“是马拉多纳，不是马拉多拉。”马克拿出一叠杂志，封面清一色的全是踢足球的外国帅哥。他抽出其中一本指着一个头发卷卷得有点微胖的男人说：“就他，马拉多纳，我的偶像。”马克说到自己的偶像两眼冒光，语气也更加激动。
“哦——”莫小不长长的哦一声，心想，这男人远远没有其他几本封面上的帅啊，看着也不高，马克也太没眼光了。要她喜欢的话肯定选那个扎了个小辫子眼神看起来忧郁而深邃的帅哥啊。后来读大学的时候，莫小不才知道那个帅哥叫罗伯特巴乔。
“上帝之手啊，你知道马拉多纳的上帝之手吗？”马克手舞足蹈的给莫小不马拉多纳的上帝之手的典故。他想用一个真实的故事来唤起眼前这个女生对足球的兴趣和理解，甚至是热爱。
莫小不其实一点也不懂足球，可是她突然想起夏言在信里说他每天下午有空都会去踢球，眼前的马克又像疯子一样的试图要她这个足球白痴搞明白足球并且也能爱上足球，她就很努力的去理解马克说的。
马克开始画图给她讲越位，角球，点球……
“哦，天，你饶了我吧。”莫小不终于跳起来要逃走。
“哎，那你下午记得看我踢球啊，对阵教师队。”马克无奈得在莫小不身后追了一句话。
看踢球倒是可以的。每天傍晚的时候操场上都有比赛，或者篮球，或者足球。教学楼的走廊正对操场，很多人都会在吃完晚饭后靠在走廊上观看比赛，精彩的比赛时不时能引来观众的喝彩，欢呼，或是遗憾的哎呀声。原本莫小不对这个不感兴趣，从不去观战，既然答应马克了，她也开始加入观众的行列。当她发现她纤细的身板有时竟然需要用点力气才能挤进那走廊上一长条的观众线里时，才知道足球原来有这么受欢迎，也逐渐明白，女生看足球，是为了看她们眼里的那个帅哥踢球，或者是个学生，或者是哪个年轻的单身男老师。
四层楼，三条走廊，排列的满满的——如果从下往上看，就像是电线上密密麻麻的麻雀——莫小不思维又跳线。
“怎么样？怎么样？我踢的怎么样？”每次马克一回来就急切的问莫小不他踢的怎么样？
“啊，你，挺好的。”莫小不其实眼睛并没有追着马克跑。她们一众女生的眼睛几乎全在年轻的男老师身上。她们会分成好几派，物理老师长得像小帅虎吴奇隆，语文老师是学校公认的美男子，体育老师是超级帅哥......大家的目光都各自追着自己的男神，至于谁踢得怎么样，她们一窍不通，又怎么说的出个所以然来？
马克一听莫小不说好，就更加来劲了，他又要给她扫盲规则。莫小不吓得头都大了，立刻说她要做值日生。马克说他替她做，她只要坐着听他讲足球就好。
莫小不一听乐坏了，竟然还有这等好事，立马摆出一副崇拜的神情说：“你踢的太帅了，马拉多纳除了上帝之手还有什么？”
马克别提有多来劲，一边开始帮莫小不做值日，一边继续给莫小不扫盲。莫小不则顾自己做起作业或看起书来。
马克时不时扔来一句“你在听吗？”
“听着呢，点球就是禁区里犯规了嘛。”
马克很满意莫小不的回答，他不知道的是，莫小不在心里嘀咕：“禁区是什么？”她才懒得问呢。
整整一个学期莫小不的值日生工作马克竟然全包了，莫小不乐的轻松。她没有感觉到的是马克从最初交易性的替她扫地慢慢变成了种习惯，习惯和她在一起相处的那种说不清的不一样的快感。
莫小不的目光依旧追着更成熟的年轻男老师们，看完一场比赛，就和一群女生八卦谁跑的更好看，谁踢的更帅。她的足球知识依旧没有任何的长进。
直到有一天一个同学跑来和她说校门口有人找。她依依不舍的收回追逐男神们的目光跑去大门口，原来是大兵。
“怎么了？大兵。”
“你怎么了？”大兵一脸困惑的看着她反问。
“我很好啊。”莫小不奇怪大兵这么问他，明明是大兵来找她的啊。
“夏言来信让我来看看你，他说他这个学期就开学初收到过你的一封信，你就再也没回信过了，他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
莫小不的脸顿时通红，心里一阵发虚。原本给夏言写信的时间都在傍晚，现在傍晚全拿去看踢球，或者和马克瞎侃了。她支支吾吾的说：“我这个学期学习太忙了，嗯……你知道……我们高二刚分了班……那个……我知道了……我有空就给他回信……”
莫小不回去翻出夏言的信，四封信，她只在开学初回了一封，另外三封都是想着稍后回就稍后的忘记了。
她拿出纸和笔，想赶紧回一封，良久，却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