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轮1

不要当真,仅是好玩;热情已冷,戏言作证。----GIVEMYJURGENKLINSMANN

我曾经以为,我的掌中握有整个世界;直到现在,我才明白了,我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岁月轮。一格一格,记录下了过去、现在与将来。正如从不曾有人真正征服过世界一样,我们都是时间的俘虏,天地之过客,岁月轮记载我一生点点滴滴回忆与憧憬。当未来逐渐变成昨天时,我会擦亮我的岁月轮,让所有曾经有过的感动再一次激荡我的内心,让无数往事历历回到眼前。岁月轮上,只有时光流水,没有生死离合。

朋友,你也有个岁月轮吗?

一、来日大难

(1995·3·16)

什么是生死契阔?什么又是岁岁年年?这个世界究竟还有没有永恒?不,上天不会如此无情的,他不会将阿曼放在了我手中又将他夺走。上天不会如此的残酷,我们不是说好了一生一世相伴的吗?阿曼,你不可以有事的,你有了事我该怎么办?没有你的人生只剩下苍白与唏嘘,你是我今生唯一的依托,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改变,阿曼,阿曼,你有没有听见我滴血的心在切切呼唤你?你一定要挺住啊!

“小憬,放心吧,阿曼不会有事的。吉人自有天相,你要坚强啊!”是洁在一旁轻轻劝慰。她不说还好,一说,我的泪便似决堤般涌了出来,一把抱住她,失声恸哭。在这个一生陪伴了我无数悲欢离合,起起落落的女友面前,我不用顾忌什么。

“洁,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啊。我怕阿曼他会有事,丢下我独自去了。他为什么那么傻,要把我推开自己去撞车?他知不知道没有他我也活下去的?”

“他知道,正因为他知道才分外珍惜你的生命,才会舍命救你。你要记住,就算他有了什么不测,你也要坚强地活下去,不然就枉阿曼救你一场了,知道吗?”洁总是这么现实。

“不,不会的,他不会有什么不测的。”我呻吟着,连自己也感觉到那声调是如此无力。他死了,我还为谁活着?

时光倒流了吗?怎么又似回到六年前那个空无一人的机场?太阳正在渐渐西沉,天边浮过一抹微云。

孤独的我拎着一只大皮箱站在黄昏的波恩机场门口。乘客已经散尽,左顾右盼却不见预定来接我的人。这种情形初到德国时就在柏林碰到过,留学生异地他乡为客,境况都这么凄凉吗?

怕与来人错过,我不敢乱走,爬到台阶上坐了下来。看夜幕渐渐降临,我的心也似沉入了无际的冰潭,该去向何方?中国这个时候已是半夜了吧?爸爸妈妈一定正在酣睡,梦中他们会不会知道此刻女儿正在异乡受苦?朋友们只觉出国风光,这种浪迹天涯的心情又谁解个中味?想着想着,我的泪不禁顺着面颊滑落,打湿了衣襟,一滴一滴,渗过指逢掉在台阶上。

“我能帮助你吗?”一个亲切的语音在耳边响起。

是谁?是在问我吗?

我抬起头。一瞬间,久违的月亮冲破了乌云,月光映亮了我眼前这人的容颜。

如果在阳光下,他的金发一定会很耀眼夺目。日尔曼血统赋以的独特高鼻,线条分明,深邃难以捉摸的蓝眼,坚毅果决的双唇,还有一双宽而有力的肩膀,是他,我不会看错,虽然我只是在电视上,照片上见过他,虽然我与他的无数次相逢都只在梦中,但我敢肯定,这是他!

是在做梦吗?怎么会是他?是造化弄人还是上天有情?在这个落寞的时刻相遇在这个荒凉的地点。我咬咬唇,很痛,不是在做梦。

“克林斯曼?尤尔根·克林斯曼?”简直不象我的声音,涩涩的,颤抖的。

“你怎么认识我?东方人也喜欢看足球吗?”还算聪明,猜到我是个球迷。不过说东方人不看球就未免带那么一点种族歧视了,以后可饶不了他。当时,我没想这么多。

“我从十四岁开始看球赛,90意大利之夏上认识了你。四年后美利坚再会,你变成熟了,更有魅力了。从此后的几年,我关注着你,直到你挂靴从商。”我背书似的说着。才在德国多久,就学了外国人这幅单刀直入的腔调,在中国,直接称赞一个男人可是要冒大不韪的。这些当时我没想,只双眼盯着台阶,幽幽地说。

他似乎沉默了一会,说:“没人来接你吗?我能送你一程吗?”

“接我的人现在还没来,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那今晚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

“如果不介意,就去我那里住一宿吧。”

哇!这么开放?我是中国人耶!低了头,不作声。刚见面,不好作张牙舞爪相。

“就这样定了,走吧。我帮你提行李。今晚你睡我卧室,我睡客厅。”

嗯,这还差不多,愿你言而有信。

这一幕一直被我当做奇迹,我想,或许是缘定前生,注定要一见钟情吧,负责既无貌由无才的我,何以得他垂青?直到多年后,阿曼才告诉我,机场相遇只缘于他一时善心,见我孤身一人可怜巴巴的一幅失魂落魄傻样,出于人道主义,领了我回家。真令我失望,一场浪漫史的开端竟是同情,看来人以后还是少自作多情为妙。

坐在车上,阿曼问:“你叫什么名字?”这会才想起问?我答了他。

“没有英文名字?”

“没有。我好好一个中国人,干吗要取外国名字?”俨然一个爱国者心声,口气硬硬的,不容周旋。

他微微一笑,也不生气,继续开车。

到了他家,单身汉的居室乱得没道理,从国内报道上我知道,他还是独身。当下君子协定,分室而居,一宿无话。当时我痴痴的,受了人家恩也不知道道谢,后来要谢时已经用不着了,一家人,谢什么?

第二日清早,他抽了半天时间陪我去找每个没派人来接我的学校,原来,学校弄错了时间,以为我今天才到。不过真是天意,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在机场遇上去送朋友的阿曼了,天意,真是天意。

接下来的日子,阿曼是基于送佛送到西的心理,来学校看了我几次,我也常去他家里坐坐。似乎一切发展得都很自然, 不象书中常写的那么一波三折,我看看自己脚下还穿着一双运动鞋,也不敢去幻想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直到有一天。

那夜的天很蓝,星星在眨着眼。下午阿曼打了个电话来让我晚上去一趟,我也没在意。下了课,随便买个汉堡包一边吃一边踏上去他家的路。

他家离学校只有七八站路,我咽着最后一口汉堡包,手已按在门铃上。

门开了,阿曼着一身笔挺的西装,还打着领结。屋内暗暗的,不开灯点了几根蜡烛。黑灯瞎火,玩什么飞机呀?

我正要开口问,他用一个手势制止了我,一手接过我的书,一手拉着我来到桌前。桌上,放了一个心形的锦盒,在烛光下暗暗的,好不富丽浪漫。

阿曼在烛光中望着我,轻轻说:“我不知道今天成功与否,但我告诉自己,不能再等了,再等,幸福是会擦肩而过的。”什么意思?

他拿过锦盒,用食指挑开,哇,好剔透的一颗钻戒,耀眼而不庸俗,富丽而又小巧。“我不会说好听的话,也不要你承诺什么,如果你愿意这一生都陪伴我走,请伸出你的右手,让我为你戴上它。”

这是不是与电影中求婚的情景有些相象?他,是在向我求婚吗?我茫然了,不知所措,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话,似乎不明白他说些什么。但十年夙愿的下意识又促使我伸出了手。

他握住我的手,温柔地替我套在中指上,我还是毫无知觉,麻麻的。

“这算订婚,待你完成下半年学业后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好!”

没有“我爱你”,也没有玫瑰的求婚,简简单单就订下了这一生的契约,也许算不上罗曼蒂克,但它更真实,一样的令两个人心神荡漾。一个“好”字,锁住了一世两颗漂泊的心,叫住“家”的港湾能容下他们。我才明白了,故事中主角的浪漫都过于虚假,原来在现实生活中是不需要太多“爱”字的,爱,不需要说。

这一夜,我俩相依坐在窗前,静静的,谁也不开口,看着窗外夜幕上的最后一颗星星落下,太阳冉冉升起,新的一天又到来了。

半年后,我俩在阿曼家乡斯图加特的一个小教堂举行了婚礼。爸爸妈妈远从中国赶来,在神圣的婚礼进行曲中,爸爸把我交给了阿曼。生活,在我脚下第二次展开。

我们在波恩近郊置了小家,过着男外女内的凡夫俗子生活,其乐也融融。日常的琐碎只有更添生活的乐趣,并不因公主王子幻梦的破灭而无所适从。生活的真实才是真实的生活。

三年后,本杰明·克林斯曼来到了人间,我们的小天使,有象他爸爸一样金黄的头发,咦,才两岁还在牙牙学语的本杰明,从来没离开过我,怎么好久没听见他那含糊不清的“妈咪”声了?本杰明,我的小本杰明呢?

“你怎么了?小憬,快看,急诊室门开了。”洁轻轻一推,我从回忆又回到了现实。

“本杰明呢?”我脱口而问。

“你不是把他交给了姬蒂,让她帮你照看一上午吗?怎么忘了,看,阿曼推出来了。”

哦,记起来了,今天一早我与阿曼陪洁出门购物,她明天要飞巴黎。我临时把本杰明交给姬蒂,谁知刚走出商场就飞来这场横祸。对了,阿曼,还有阿曼,怎么忘了?我真要疯了!

我倏地从长廊座椅上站了起来,不远处阿曼躺在急救的移动床上。

我奔了过去,一把抓住阿曼垂在白床单外的右手,暖暖的,心稍放下一些。

“阿曼,你醒醒,不要吓我呀。阿曼,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太太,你不要激动,你先生没事的,真险,再晚送来十分钟失血太多就麻烦了。现在我们送他进病房去,他需要休息,静养一个月就可以康复。多亏他原先身体底子好,别人可经不起这么一撞。你先把手松开好不好?一个医生过来轻轻说。

啊,阿曼没事了!我绷紧的弦松弛下来,手一松,身子像抽去筋似的,一软,向后便倒。

洁一把扶住我,在我耳边说:“阿曼没事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晚上再来看他,好不好?”我无力地点点头,看着阿曼从我身旁推过去,推进了走廊尽头那间病房。我感觉脸上湿湿的,一摸,不知何时又已泪流满面。这次是喜悦的泪--阿曼没事了。

一看表,已是四点过,当下与洁驱车回家。先去姬蒂家接本杰明,略略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好心的姬蒂双眼为我充满了同情的泪,一叠声说:“怎么会这样,亲爱的,我难过死了。”谢谢你,我异国他乡的好邻居,好女友,为了你这次的泪,我一生也不会忘记你。

“妈咪,爸爸呢?我要爸爸。”

怀中的本杰明扭动着小小的身躯,奶声奶气地问。怎么回答他呢?

“爸爸在城里的医院休息,妈咪一会儿就带你去看他。你这会儿不要吵。”

“爸爸为什么在医院,他生病了吗?”

“是的,爸爸生了点小病。爸爸说了,本杰明乖乖的,他的病就好得快。”

“爸爸会不会死?”才两岁多,人话还没学全的小孩知道什么叫死?我心下猛一抽,将他紧紧压在胸前。

“不会的,爸爸不会死的,爸爸妈妈要永远陪着你。”我对本杰明说,也似在安慰自己--阿曼已脱险,不会有事了。

回到家,洁死也不准我做晚餐,让我好好休息。我就收拾些衣物,日常用品准备晚上带去医院给阿曼。本杰明乖乖地在看动画节目,不吵也不闹。

不一会,一顿简单的晚餐被洁整治出来放在桌上。大家心情都不好,沉默中吃完了这顿晚餐。

洁坚持要陪我去医院,我因她明天一早就要赶飞机去巴黎开庭,也坚持不让她陪,叫她好好休息。争执的结果是我赢了。

“今晚我也许不回来,明早你自己去机场吧。对不起,不能去送你了。”

“我俩还用说对不起吗?明天我会给你的草坪洒完水,锁好门再走的。”

我抱着本杰明与这位今生知心的好友在暮霭沉沉中道别,这一去,相会又不知是何年了。人生当真如戏吗?

“爸爸,爸爸。”乖巧的本杰明轻呼着。阿曼微微张开了双眼。他的脸色是如此苍白,双唇毫无血色,一头金发也黯淡失色。我的心象被一鞭抽过,阿曼!

“哦,本杰明,乖,让爸爸抱抱。”阿曼伸出了双臂,我轻轻将本杰明放在他身旁的空处,小心不让压着阿曼。

“今天乖不乖呀?有没有惹妈妈生气?”

“乖!”接下去父子俩说起了足球。这小子,才两岁,就已迷上足球,真有遗传。

我为阿曼收拾着病房。这是一间单人病房,日常用品已备齐,还有张沙发供陪伴者休息。阿曼要在这间屋子呆十多天,两周后就可出院回家静养了。

我削着水果,一直没与阿曼说话。没多久,本杰明躺在阿曼身边睡熟了。我抱他放到沙发上,再找一张毛巾给他盖上。

没有孩子的声音,房内气氛一下子显得沉闷起来。我感觉心跳得很快,也说不上是感动,是心痛,还是带那么一点无奈的薄怒,怨他不顾惜自己,恨他不明白他去了我也难以独活的道理。

我似有千言万语想诉说,却吐不出一个字,最后拿起一个削好的苹果坐到床边椅子上,一块一块喂他吃。垂着眼皮,依旧不发一言。

“邵小姐一个人在家里?”他也感到空气的压抑,找到个话题。我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我又不是小孩子,这关口你还找个这么无关紧要的话问我。

“笨蛋,傻瓜,你为什么这样做呀?你知不知道,我宁愿车子撞的是我也不希望是你呀。你以为我稀罕这条命吗?你太不了解我了!”我低声嚷着,一抬头,见到他那张憔悴的脸,心一软,伏在他胸前哭了起来。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柔声说:“傻孩子,别这样,我们还分什么彼此?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听话,不要哭了,小心吵醒本杰明。你再哭,我的伤口又要痛了。”

我止住哭泣,轻声道:“阿曼,你要珍重自己,我和本杰明不能没有你的。”

今生今世,我除了你还真正拥有谁?岁月无情,光阴似箭,有一天父母都不在了,孩子也会远走高飞,朋友个个老得走不动路时,相依相伴到世界尽头的只有我们俩呀!这个世间,只有真爱才能永恒,只有真爱才值永恒!阿曼,你知我心,我知你心,不用再多说话,此刻已是永远。直至多年后,我回忆起这瞬间,还不由的心潮澎湃,不能自己。它,真正考验了我与阿曼--我中有他,他中有我,无需换心,此心即彼心。

“妈咪,妈咪。”本杰明在呼唤。

我一抬头,不知何时天已全放亮,我趴在阿曼胸前睡了一觉。阿曼还在熟睡,不忍心吵醒他,轻轻起来,过去抱起本杰明,来到室外。

“爷爷,奶奶!”FATHER、MATHER来了?

我回头,这一生最重要的两对老人之一的FATHER、MATHER已站在身后。另一对是爸爸、妈妈,远在中国,不会前来了。

“FATHER、MATHER。你们怎么来了?我都急昏了头,也忘了通知你们。你们能来真太好了,昨天我差点没被吓死。”见到这量位慈祥的老人,我不安的心似吃了定心丸。

“是一个中国女孩打电话通知我们的,说是你的朋友,我们就赶来了。”FATHER说。是洁,一定是洁。谢谢你,总为我弥补一些过错。斯图加特到波恩几百公里,FATHER、MATHER,难为一片爱子心切,辛苦你们了。

“阿曼怎么样了?”MATHER切切地问。

“他没事了,医生说静养两个月就行。他正睡着,我们进去看看他吧。”

阿曼已醒来,见到父母,一番高兴自不待言。

中午,我陪两位老人在餐馆进了午餐后,开车送他们与本杰明回到家中,然后再去医院陪伴阿曼。选了一大堆他爱看的书和我爱看的书放在后座上,医生说他现在不能费力,那我就读给他听好了。

“元世主时,意大利人马可波罗来到中国,居住了几十年,著有《马可波罗游记》。”这是阿曼这几天正在读的《元史精华》。

咦,有什么不对?意大利,意大利,米兰,糟了!与孙涤的约会!本说好今天一早送洁上飞机后乘十一点的飞机去米兰,两家好好聚一回的。米兰与波恩时差一个小时,这会儿四点了,一定急死他们。

我把书一丢,跑到电话机旁。

“怎么了?”阿曼问。

“与马尔蒂尼他家的约会。你也不提醒我一声。”我埋怨。

“哦,倒要我这个病人来提醒你,你太不讲理了吧?”

你还倚病卖病了你?懒得理你!

我拨通了国际区号再拨家居号码。不一会,电话接通了。

“喂。”一听就知是孙涤这个死鬼的声音。

“是我呀。”

“你,你怎么搞的?说好三点过到的,这会儿几点了?你在哪里。”

“在波恩,医院里。阿曼给车撞了。”我简单地说。

“马尔蒂尼!快来,克林斯曼出车祸了。喂!喂!还危险吗?怎么会这样的?”

“危险已过去,伤不算厉害,不过我要给吓死了。他这会儿正坐在床上喝果汁呢。”

“上帝保佑,没事就好。马尔蒂尼问要不要我们去看看?”

“不用了,没事的。待他伤好了我们再去米兰。”

“让他好好养伤,你也温柔点,不要再凶他了。”

“我知道,不与你多说了,他在叫我不知又要干什么了。我挂了。”

放下话筒,我心头忽掠过三年前那个夜晚与孙涤夜话时说的那些关于拥有一类的话。难道得失,竟常常不过只在一念之间吗?

不去想这许多,先过去给阿曼念书吧。

“他们怎么说?”

“说你扫兴,煞风景。逗你的!他们要你好好养伤,伤好了再去米兰。他们要来看你,我说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受场大伤一个朋友也不来看望未免太冷清了吧?没面子。”

“看不出你虚荣心倒蛮重的,有我天天看你还不行吗?”

“行,行。你接着给我念书吧。待会儿再去把晚餐端来喂我,我觉得浑身软软的,没气力。”可恶!一脸奴隶我干苦力的样儿,要不是念在你大病未愈,我手中这厚厚一本《元史精华》早劈面扔了过去。

第二天,FATHER、MATHER把本杰明带回斯图加特去,我可以更安心地照顾阿曼了

两周后,医生终于下了出院通知书,谢天谢地,我与阿曼终于又踏上归家的路。

家,还是那么清洁,那么明净,一进门,我就陶醉了。

“天底下最温馨的地方就是自己家了。”阿曼将包向地上一扔,倒在沙发上说。

明天我就去接回本杰明,我们又可以过温馨的舰艇生活了。

“伤好后你要干什么?”

“去米兰,去看朋友,看我以前踢过球的地方,看风景,什么都看。”

对,去米兰,去继续我们未完的计划。这一段噩梦般的恐怖经历,就让它成为一段记忆吧。

波恩的天空依旧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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