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刚强的岳母好些天不想吃东西,习惯性扛了一阵,大概觉得实在抗不过去,很不情愿的向疾病低下了头,平生第一次想起了住院。
她似乎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在心里,一个在世上。心里的想自己或可通晓所有世上的事,世上的想自己会干心里想的事,别去求人。哪怕是自己的儿女,也觉麻烦。即便已愈八十,心里总觉别人干的事不踏实,凡事皆想亲为。
这样年岁的老人,年青的大夫在问询中格外耐心和仔细。站在旁边看老人的回答,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她几乎能回忆起有关疾病、有关用药的所有事项,拿出历年的体检手册,平平展展,连一个角也没有褶皱,像新的一样。与大夫的交谈,她更多地像是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有用的没用的一股脑儿往外涌。好多话显得多余,却也仔细。说到身上的疾病,也不忘提起这是平生第一次住院,总觉得心有不甘,像是正在路上,却已望到了头。
到了这个年岁,许多的老人似乎怕和儿女交流,往往像讨好的样子,总怕那个地方做的不好,若人讨嫌。而岳母却不同,无论何事,一直追求无味的话语权,有着极其突出的个性。或许是个性使然,一面骨子里的个性让她有别于人,一面又极愿与人交流,无形中使她离开了人群,享受孤独。
我经常在想,渐渐老去的,不光是年轮,怕也有孤独。当面对儿女的时候,他就像坡下的攀爬者,始终抬头要看坡上的儿女;或者亦如岳母,站在坡顶向下俯视攀爬的儿女。哪一种似乎都在远离,不是心中念想的亲近。为什么就没有平视呢?
窗外,初冬的寒风已将变黄的树叶吹落,漫无目的四处游荡。一年里的春夏秋冬,总在时光的长廊里循环走动,树叶由绿到黄,由熟到落,精彩的也不过就那么几段,不经意间走过;一天里的日出日落,一半给了黑暗,一半给了光明。再美的夕阳,也要落幕,淹没在黑暗里。
细想想,人何尝不是那枚飘落的树叶亦或即将失去的夕阳,不管经过了什么,终归要老去。还是别想当下的夕阳,不妨淡淡的精致,轻松中的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