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门前屋后仍然东倒西歪地卧着不少的大树,就像醉汉沉睡在梦中一般,有的依水而眠,有的四仰八叉,在地上很随意地酣睡着。
那是大前年的破圩,水退后留下的残破画面,一直还在。
破圩后被水长期浸泡过的树木,长在水边的因树根朽烂站立不稳而倒卧在水里,倒在地上的是那些不耐水淹的树种,大水没过树梢以后,根部先行腐烂,巨大的树冠随之倾倒。
那棵我很喜爱的直径约三四十公分的柚树(一种硬木),也在倒卧的行列。本来我是想着等它再长粗一些把它伐倒,锯些木板,找人打个实木书桌的。倒了以后没有及时处理,后来发现树身已经朽烂了,实在有些可惜。
仍然绿意盎然的是水边的杨树,本来就是依水而生,只要水不没过它的顶部,哪怕有几根树枝在水面晃荡,退水后它照样活得生龙活虎,第二年又是一身的新绿。
圩里人都喜欢在塘边栽杨树,一是因为它的生命力的顽强,塘埂靠水边随意扦插一根枝条或一小段掐头去尾的粗枝,照样生根发芽。
讲究一些的就在塘埂边挖个浅坑,用铁锹在水深处捞取一些水底的淤泥,把削成段的杨树枝干插进去,再填土压实。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枝干从下到上都会冒出一溜青红相间的小骨朵,慢慢的就长出了树枝的嫩芽。
等它再长大一些,细心的人们会把下边的嫩芽捋掉,只保留它的树梢让它向着阳光生长,两三年后就是一颗像样的树木了。
二是因为杨树生长很快,长大后可以生产大量供家庭烧灶用的柴火,且耐水性强,不易被淹死,所以最为人喜爱。
一般等杨树长到一个拳头粗的时候,就可以在一人多高的部位把它拦腰锯掉,这是杨树此生第一次为人类做出的贡献。
锯断的部位会冒出一圈新芽,最终会长成农家喜欢的一蓬伞(当地俗语)一样的形状,两三年后又能砍伐一批柴火。当然水边的杨树是每年轮换砍伐的,不能一年就都给砍光了,那样第二年会没硬柴火烧,就只能光靠烧稻草了,烧稻草的火力不够强大,炒菜时总感觉太慢,适合熬粥。
果树在圩区以前很少有人种植,那时大娘家屋后有棵很粗的梨树,大娘说是叫“雪梨”的品种,味道确实很好吃的。大娘要把摘下来的梨子拿到街上去卖的,因为那时的家庭境况不好,能换回几个钱来。
后来大娘随我小姐姐出嫁一起去了小姐夫家,房屋卖给了我们家,这棵老梨树也留下了。只是一年后就遇上了发大水,老梨树也就结束了产梨的历史,变成了一段枯干,没人理它,自己朽烂了。
记得某年发水过后,二叔不知在哪挖了几棵小棠梨树栽在他家门前的水边,过了两年找人把小棠梨树嫁接成了梨树,嫁接的很成功,味道也还算不错。
到后来也许是树木慢慢变老了的缘故,结出的梨变小了,味道也不太好了。到大前年发水,因塘边的地势太低直接被水给淹死了。
棠梨树是一种野生的木材跟梨树的纹路差不多的树木,树身有刺,也结果子,很小,一个芽孢结一大把小果子,有点酸涩。特点是春天开的满树的小白花很好看,树身生长缓慢,只要大水不没过头顶就不会被淹死。
现在圩区种的果树也不少,因为人们的生活观念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淹死了没关系,第二年接着栽就是了。
有一种自生的柳树,一种很贱的树种。大水淹过以后,第二年只要是有土的地方都会冒出柳树的苗,这种树是不讨人喜欢的。因为它不像杨树隔两年就能砍伐一回柴火,它就光顾着往高里窜,并不怎么节外生枝,不产柴火的树木不是好果树,人们也不怎么理会它。
后来有做毛刷的厂家上门来收购柳树,按斤过称,买回家加工成刷把。偏偏这树又没什么分量,一个看起来很高的大树,伐倒了以后 轻飘飘的也卖不了几个钱。
乌桕树,一种生长缓慢的落叶乔木,以前大娘家有过很粗的两棵,后来是她家已出嫁的大姐伐回去了,说是做水车泡子用。这种树锯开的木板纹理很光滑,轻便。只能一次性砍伐,不能产更多的柴火。但它有个观赏方面的特点,秋天的时候树叶是微红色的,很是好看。
苦楝树,也是野生树种,属于高大的乔木。锯开的木板纹理清晰,且泛微红色,可以冒充红木做成八仙桌。只是人们忌讳这树的名称带个苦字,并没有多少人家拿它来打家具。
刺槐树,成长很快,缺点是全身带刺。没有实用价值,烧柴火都没人理会它,任其自然生长着,遇上大水自会消亡。
老家的屋后还有几颗活着的年轻的高大的桑树,也不知道结没结过桑葚。小时候我们总是喜欢爬到桑葚树上,边摘边吃,多少年没亲眼见过桑葚的样子了。
依然存活的自成一景的还是水边的杨树,好多年没砍过了,树身已经长得很高了,大水也不能淹过它的头顶,它的发达的根系继续维护着塘埂的水土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