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原创首发 文责自负
应该试着去写点什么。
对于我这样的人而言,这似乎是毕生的意义。
从某个阶段开始,我开始萌生了这种想法,而且越发浓烈,感觉如果不能通过这个去做点什么,我的人生将毫无意义。细细想来,发觉这一想法,也并不是一时突发的念头,是根源于年华正盛的高中时代。
在那以前,我的生活再普通不过。当然也不是说高中的经历有多么离奇不同,而是因为在这个阶段里,我得以开始真正接触课本以外的书籍,一切都仿佛拨云见日一般,过往的时光变得更加清晰而明朗,其中的人和事,才开始赋予了对我而言真实的意义。而在这之前,我的人生好像一张苍白的纸,对于周围发生的一切,与其说是参与者,不如说是旁观者,我所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是很直观的体验,甚至没有加以思考,天真单纯,懵懂而无知,就像夏日晴空里的一团白云,那是一种未见过世面的白,白的纯净、白的彻底。
我的孩童时代到青春期,甚至没有出现过叛逆。到什么年龄做着什么样的事,未曾偏离,我按部就班的适应着大部分同龄人都在经历的学校生活,尽可能融入新的环境。
我还记得刚上学时候的情景,平时在一起玩泥巴的小玩伴到了教室门口,抓着门沿委屈巴巴的不敢进去,教室里面叽叽喳喳的,被那么多人看着,一定要被笑死了,我急切的在背后推着他进去,谁知他突然哭了起来,跑到教室后门外的小角落,眼泪鼻涕一起流,哇哇大哭。我呆了,可是嘴巴笨拙不知道安慰,只好傻愣愣的陪他待在一旁,尴尬而羞愧。小孩子的脸总是像天气一样变化多端,一会儿晴一会儿雨。转过头,这事儿就翻篇了。我那时只想背着书包早点盼着上学,以前就经常听哥哥姐姐讲学校的事,对上学一事充满了好奇和向往,无法想象上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于是终日盼着长大些,能早点上学,所以不理解小玩伴对上学恐惧来自哪里,而且他们有些早已经过了入学适龄儿童的年纪,即便我们还同样做着无忧无虑做白日梦。虽然想法各异,但最终我们都以极平常的身份成为了一名小学生,正式迈进了学习生涯,这是一件光荣而幸运的事。
我们坐在宽敞而明亮的晃眼的教室里,望着那大的像一面墙的窗户,间或斑驳的墙壁上挂着先贤先驱们的名言警句,自带威严的讲台,还有神奇的黑板。这一切很新奇,似乎很神圣,就像身处殿堂里面一样庄严而肃穆,我懵懂的感受这一切,尽管周围还在咿咿呀呀着,心底还是很喜欢这里,喜欢这与其他地方与众不同的环境氛围。然后老师进来了,教室里鸦雀无声。
印象中他是一个瘦弱的老先生,不知是身体原因还是年纪太大,背有些佝偻,他有着旧时代知识分子的特征,身穿快要泛白的深蓝色中山装,戴着老式军帽。记忆最深的是他写的一手好字而且普通话说的蛮标准,他的粉笔字铿锵有力,豪迈有凛然之气,我想我是那个时候喜欢上书法的。
普通话则是一个新鲜事物,那个年代的农村地区,普通话的普及度可想而知,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能练就一口标准的普通话是非常不易的,而且他年纪这么大,这就更让人感到钦佩,尤其是在其他老师授课还是用方言的时候,我就特别崇拜这位老先生,他是我们的启蒙老师兼班主任,还是国语老师。
大概是当时接触的学科太少,所看之书又极其匮乏的缘故,对语文这门课似乎格外喜爱。甚至寒暑假还没结束的时候,就盼望着开学,因为新的学期就又能收到一沓崭新的教科书了!那夹杂着浓郁的纸香的书本,摸起来厚重顺滑有质感,整齐而洁白,能让我两眼放光。我总会在第一时间领到课本之后,迫不及待的打开语文书,正襟危坐的翻阅起来,尽管有些文章因还未学过而理解不了,依旧乐此不疲,埋头直到看完。看完之后再耐心的用纸叠好的书皮包好,生怕有一丝瑕疵。这样的好处是,到了学期中,别的同学书本封面早已残破不堪,内页边角卷曲,脏不可耐,完全没有了书本原来的样子,而当我打开书皮时,书本还是静若处子般,完好如初,这让我有种如获至宝之感。
喜欢书,然后喜欢上关于书的一切。如果那时能读的书能再多些就好了,我想。这样简单的愿望却很难实现,整个小学时代,除了课本等书籍以外,很少再接触到别的课外读物,我的想象力就像是困在鸟笼里的金丝雀,书本让我知道了外面宽广的世界,现实却只能困在想象的囚笼里。这让我对外面的世界更加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希望自己有一天能走出大山。那时候,不知道这条路其实很长,很远。不只是翻过家乡的这座大山,还有心里的那座大山。
于是在无数个日子里暗下决心、鼓起斗志要好好学习,学着迅哥儿在当时自带的课桌上刻了一个“早”字,提醒自己要珍惜光阴,不能蹉跎岁月。
那时候开始,天不亮就起床,披星戴月赶去学校成了一种常态。虽然坚持早起并不容易,尤其是大冬天的早上。屋外还是一片漆黑,寒气冰冷刺骨,窗户上结着精致的冰花,大地被霜覆盖成白茫茫的一片,像下过雪一样。被窝里面温暖舒适,像个小火炉一样。正如古人笔下,“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一样美哉!对于小孩子来说,没有比躺在冬天的被窝里睡到太阳晒屁股这更有吸引力的了。是什么力量驱使自己就掀开被子,背起书包向着学校出发,我已然记不清楚,总觉得那样的时光充满生机勃勃的朝气,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能感觉自己在野蛮生长,有发自内心的充实感。
从读书识字开始,懂得遣词造句,到学会写小作文之后,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多了一个小人,那感觉就像打开了新世界。周围的事物在眼里也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就像一个真实的世界里,衍生出一个幻想中的世界。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发现了我的精神乐园。
兴许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随之而来成绩也有了肉眼可见的进步,语文相比还更好一些,常常得到语文老师的青睐。
在班级学习成绩名列前茅的时候,我开始做着白日梦,立志长大后成为科学家,现在想想不禁苦笑。科学家几乎是我们那个孩童时代的同一个梦想,凭着一股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气。和我有着一样梦想的小伙伴不在少数,有一次老师给我们布置了一篇作文,题目名字就叫做:《我的梦想》。我在作文里面写到:“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科学家!”,不为别的,就因为科学家听起来就很高大上,似乎比医生啊,教师啊等各种各样的职业都厉害的多,单纯的以为这是一个读书人应该追求的最高目标。而能怀着这么伟大的理想的,自然会显得与众不同,高人一等。等到老师把批改好的作文发下来,告诉我们班上有一半以上的同学的志愿都是当一名科学家的时候,我们都哄堂大笑,但是老师没有,他很高兴,并没有因为我们是山里的孩子而不以为意。他给与我们鼓励的微笑,让我们幼小的心灵如沐春风,充满希望。
那是极少能从现实世界里获得的一种认可,这对我来说弥足珍贵。
语文带给我的那种奇特的情愫,是我在其他课上不曾有过的。相比数学成绩平庸无常,暗淡无光来看,语文就像乌云密布下透出的一缕阳光。
这缕阳光照耀下,是一方开阔的小天地。
尽管那时候啥也不懂,也不知道这对于我以后意味着什么。就是单纯的喜欢语文。
也许是书里的东西满足了我天马行空的幻想。
也许是那里面的文字填充了我幼时好奇悸动的心。
也许是老师的言语和微笑带给我的认可和肯定。
我很庆幸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获得了上学读书的机会,那是父母辈为我们争取来的。
像我们这样留守山村的孩子,身上或多或少都缺失了一些东西。而读书很大程度上弥补了我们残缺的童年。
不至于被时代遗忘在角落。
从记事起,对于父母的记忆,大多停留在春节过后他们登上拥挤不堪的大巴远走他乡时的背影里,他们这一走,至少就是一年,面容随时间变得模糊。等到过年他们回来的时候,很多小孩看他们的眼神,仿佛在看陌生人,局促不安,不敢靠近,有些看到他们爸妈对他们伸出拥抱的双手时,甚至以为要被坏人带走而吓哭,这实在是可悲又很无奈的事。正是为了我们能有饭吃,有衣穿,有书读,他们才忍痛割爱背井离乡外出务工。
我们在家里老人的陪同下长大,爸妈很多时候成了一个概念符号,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周围有很多小伙伴和我一样,我也不曾觉得我少了什么,相比父母的陪伴,我可能获得了更多的自由。但小孩子的内心总是渴望被关注的,不论是力争上游,还是调皮捣蛋,不过是为了吸引别人的关注而已,害怕被孤立。
人往往这样,越是缺少什么,越会在乎什么。越想在人前表现自己,表现的越愚笨。特别是在人多的场合发言,不仅说话颤抖,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声音小的像蚊子,有时甚至紧张到失声,引得全班哄然大笑。这样的经历在我的学生时代屡见不鲜,我却没有一次表现的像其他同学那样自然得体,意识到自己的胆小怯弱,这让我羞愧难当,又满是恼恨,这种折磨成为了成长里最严重的缺憾。
我很想和他们一样自信大方,毫不掩饰,无所顾忌的展示自己,拥有哪怕做的不好,也能坦然面对,不会害怕丢人而退却的勇气。但是我不敢,也许是不能。幼时敏感又自尊的心无法接受不完美的自己,忍受不了一丝嘲笑,想找地缝钻进去的时候,逃避便趁虚而入,它可耻但是有用。只是自卑开始如影随形,我察觉到它在侵蚀着我,但爸妈不在身边,没人关心你那么多“矫情”的感受,我已然没法自我祛除,不得不忍着和自卑相处,渐渐有些封闭自我,有了一种不可名状的孤僻。
还好没有疏离人群。我喜欢热闹,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天南地北聊天的时候,看小伙伴嬉笑打骂的时候,感觉心里变得温暖而平静。并不要参与其中,能感受到这个氛围就足够了。隐匿在人群中取暖,是我贪恋温存的时刻。
我也努力去合群,只要不是让我当众去做一些事,私底下我也能和其他人相处的很好。尽管这并没有让我觉得踏实,但我因此也获得了友情。
除了怕落单而追逐众人,我好像并不害怕一个人呆着,也不会觉得一个人呆着无聊。反而不必再担心嘴笨舌拙带来的尴尬,也不必理会内向孤僻带来的失落,我似乎感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是健全的自己。
意识到喜欢独处,要从无意间发现了一块宝地说起。
那时家门口新修了一条柏油路,黑亮、干净、又整齐。尤其是下雨的时候,走在上面,鞋底就像洗过一样干净,这在以只要出了大门,鞋子就没有干净过的。加上出行的便利,它的存在似乎让家乡的面貌也跟着焕然一新。它通往市集,通往外乡,也通往县城。有一次,哥哥姐姐们提议说,要不我们周末去外面耍耍?新路的那头我们还没去过呢,你们不好奇路的尽头通往哪里吗?小伙伴们纷纷点头,一致同意。
那到底往哪出发呢?市集是我们去学校的必经之路,早已熟悉到没了兴致,县城远非我们脚力所能及,延伸到外乡的这条路便成了众望所归,不仅是因为它新奇,而且还充满了某种神秘,那条路是大人们口中有些不祥甚至邪门的路,没修路前,那只是一条坑洼颠簸的土石小路,刚能过一辆小汽车,路的一边是草木茂盛的荒山,另一边是一条看起来有些阴森的小沟,有些地段坡道有近两三米左右深,它的水源来自不远处的水库和池塘。在乡下,和水有关的事物总是带有诡异的色彩,比如某个赶夜路的人,某天深夜独自一人经过水塘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在叫自己,他不小心应了一声,结果就被什么东西拖到了水里,淹死了。大人们总编织这样那样的故事吓唬我们,不必说,很有奇效。这条路是一段上坡路,一直延伸到深山里,穿过一片片山丘,就到另外一个小镇了。一路上一户人家都没有,又没有路灯,到晚上漆黑一片,到处都是虫鸣鸟叫,好几公里的路程,不是有交通工具一般人不敢独自经过,而且道路曲折婉转,有好几处大弯道,有些弯道将近有90°,视线不佳,加上路面不平,这一带因此发生过不少交通事故,伤亡的情况也时有听闻,我自己就曾亲眼目睹过一次,状况惨烈至今难以忘记。最后越传越邪乎,说是有鬼怪出没,生人勿近。于是乎,带着一种探究诡秘的紧张,我们选择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开始了这次探险之旅。
原来那条破烂不堪的黄土路已经被崭新发亮的柏油路取代了,由单车道变成了双车道,马路两边插满了白杨树枝(直接从白杨树上裁剪下来的一支,不是有根须的小白杨树),一片叶子也没有,光秃秃的就像没有旗帜的旗杆一样,一排排到视野尽头,还颇为庄严。一旁边的小沟渠也经过翻修不再杂草丛生,它阴森的面貌也暴露出来了,并无奇特之处,而且水质清澈,底下可见形状大小各异的鹅卵石,一些石头下面还躲藏着一些小鱼、虾米和螃蟹,反到增添了些许童趣。正值盛夏时节,小沟一侧的农田也已经是绿油油的一片,尽管还是没有看到人影,但这些人为劳作过的痕迹,让人觉得安心起来。我们顺着这条路笔直往前走,经过一道大弯之后,便看到了那片相传有淹死鬼的池塘。塘面已被水草覆盖,似乎深不见底,也看不清是否有鱼类活动。大伙儿就这样并列的站成一排,屏住呼吸,不敢言语,一动不动的盯着水面,好奇会有什么坏事发生。突然听到“咕咚”一声,都吓得一个激灵。原来是一个小伙伴往池塘里扔了一颗石子,想试试水有多深。当然测不出来。除了一声响,溅起一点水花,啥也没有,涟漪都不曾看到。为了打消某些疑虑,我们找来一根细长的棍子,这次终于探到了塘底,大约深一米多点,最多能湮没到一个成年人腰间到腋下的高度,这似乎让谣传不攻自破了。于是我们又立马失去了兴致。继续朝上坡路走去。马路右边突兀的出现了一块新开垦过的场地,堆满了杂物,像一个个小山包。原来是在这山谷地带新建了个废品处理厂。各色各样的废弃物,五颜六色种类繁多,而且还有很多我们见都没见过的东西,虽然都是被人丢弃了的,但有些除了老旧仍可使用,在我们看来这不亚于发现了一个宝藏。我们抱着强烈的好奇心闯了进去,发现了最里面有一间铁皮小屋,果然有人住在这。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居然敢一个人住在这荒山谷里,胆子可真够大的。多半是看守这些放错地方的宝物的守门人。感觉不好惹,为了避免生出事端,我们打消了顺手拿走喜爱的废品的念头。灰溜溜的回到了路上。再经过一段颇为费力的上坡路之后,我们眼前的视野开阔起来。路面顺着脚下流淌,像一条带波浪的河,奔涌至远方。原来已经到达了坡顶。延绵不绝的公路见山开山,遇水铺桥的穿行在苍茫的大地上,无来由的让人产生了一种豪情,只是下一秒便荡然无存了。在接下来看到眼前成片成林的柏树,一棵棵树干中间被剥去树皮,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刀痕的时候,有些不忍触目。仔细看发现树身上还挂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是柏树流下的沉甸甸的透明液体,简直就像它们在哭泣滴落的眼泪。这些泪液一样的东西我到后来才知道是树脂,泪袋是为了把它们收集起来做工业塑料原料用的。尽管这样的做法一定程度上发挥了柏树的价值,但这只是对我们而言的。可是,它们得多疼啊!又多么无辜呢!
它们就那样带着满身伤痕,无声无息,年复一年的矗立在山野之间,像一尊尊活着的木乃伊,注视着穿山而过的人来车往,默默承受着疼痛直到被人们遗忘。
那画面令人难以忘怀。
我们不想再往前走了。
也许是大伙儿都走累了,也许眼前的景象让他们有些伤感了。
于是这次短暂的旅程就到此结束。
对我来说,是一个开始。
这一路,那么幽静,又不至冷清,也许是一处散步的好去处。谣传似散非散,依旧少有人来往,正和我心意。我暗自琢磨着。
后来,每当我开心或者难过的时候,或者在一个闲适的傍晚,总会一个人徒步的沿着这条柏油公路一直往山里走,不紧不慢,看看落日余晖,听听虫鸣鸟叫,烦乱的心就会平静下来。如果碰巧还捡到一根长且直的木棍子的话,那我简直无所不能了,中二病发作,把自己幻想成绝世剑客,手一挥,一个山头便被削平了。自得其乐,心情大好,反正没人看到,哈哈。
再后来,我有了一辆自行车。我骑着它,可以更肆无忌惮的穿行其间,先一顿猛踩踏板,一口气登上弯道坡顶,然后掉转头双手放开方向把手,任由自行车像脱缰的野马一路沿着公路下坡加速狂飙,张开双臂,展开手掌,可以感受到风从指缝流过,耳边是风急促的呼吸声,它钻进我的鼻孔,那是自由的味道。所有的一切都会吹散在风里,
那时候的心,就这么大,伸出手就可以碰到,装不下许多。快乐一分,忧愁就少了半分,烦恼多一分,快乐就少了两分。总难脱离出来。总爱和周围人比较,总是在比较中自卑。
困惑的时候,我也会来这里走走。
记得有一次语文课上,刚考完试成绩出来了,拿了第一名。老师说我的作文还不错,就拿起来我的试卷当范本给同学们朗读。我的脸唰的变得通红,火辣辣的,便只好低着头,心里也和吃了辣椒一样,那种感觉挺奇妙的,有点欣喜,更多的是露怯。明明是得到表扬的一种方式,我不知道为什么忐忑。那种感觉像没穿衣服一样,因为那是我的所思所想,被人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总会让我不安。那种被全班同学目光灼灼盯着的感觉记忆犹新。我不知道只有我这样,还是其他人也一样。我只知道,有的人不一样。
班级里有这样一个女孩,她在人群中并不起眼,成绩中等,外貌也并不出众。但是她的作文很出色,常常能不拘一格,别出心裁,让人耳目一新,不是那种只会咬文嚼字的应试作文,她有自己的想法,尽管现在看来也比较稚嫩,但对比之下的相形见绌,我能隐约感受到自己和她有很大一段差距。我的作文水平并没有那么出众,只是比较规范而已,我心里是明白的,能做为范本来读对我来说,已经是难得的肯定了,至少热爱得到了回报。为什么会心有不甘呢?
当我再次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我回想着这一段经历,为什么当时班上同学那么多,优秀的也不少,我却唯独羡慕她呢?还是因为她的作文出色吧,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是人云亦云,让她显得与众不同。区别于班上这群生瓜蛋子,只知道调皮捣蛋、搞恶作剧,她对周围的一切已经开始有了自己独特的认识和见解,并且能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出来,这让她整个人在我看起来在闪闪发光。可以通过文字那样怡然大方、坦然自信、毫不掩饰的表露自己的心声,恰恰是我所缺失的那一部分,我太过内向和孤僻了,什么都喜欢藏在心底,很多时候好不容易想说出来的时候却因为词不达意,言不由衷无法袒露心迹而苦恼,内心越是渴望证明什么,表达越是那样贫瘠和匮乏。而情感是需要释放的,需要一个出口。我所羡慕的,不过是想和别人相处或者独处时,可以找到一种可以敞开心扉、畅所欲言的表达自己的方式,获得某种重视而已。就像她那样,无法用言语诉说的东西,那就用文字去倾诉。
正是这样,才让我更感受挫,原来我的文字表达能力也很一般。本来贫乏的作文难得获得了老师的表扬,有机会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写作水平,应该乘胜追击,好好锻炼,却又害怕成为佼佼者备受瞩目而立于人前,因此畏惧退缩,固步自封。先前因为害怕出糗错过了试错的机会,这点情有可原,毕竟没人愿意在众人面前丢脸。现在又害怕做的太好被关注是怎么回事?担心过于突出带来的恐慌而缺少了追求卓越的能力,我真是太好笑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心理,好像以为只要自己想做第一就能做到第一似的,明明还差得远,竟然就担心起做到第一名之后要怎么面对被过于关注的困局,一个连还没做到优秀突出就开始表现出畏惧的人,怎么会有追求卓越的能力和勇气?又能做成什么事?难道我只适合做一个失败的,没有存在感的透明人吗?
我无法得出答案。
看着道路两旁的小白杨枝,不断的被顽皮的小孩折断、抽走,原本分布很均匀的间隔被弄成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不再整齐对称的豁口,就像小孩嘴里脱落的门牙。它们不仅丑,而且也这般脆弱,还没生根发出新叶就夭折了,就算幸存下来的还要面对那么多的风风雨雨,寒冬酷暑,它们能否顺利长大,我对此深表怀疑。
就像我开始习惯性自我否定一样。
我悻悻的回去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再来到这里。
如果有些事情是天性使然,命中注定的,至少读书不会抛弃自己。
不要瞎想了,埋头读书吧!我对自己说。
在如期而至的中考来临之前,我狠狠努力了一把,结果也比预想的顺利,在这样的状态下进入了高中。
当时自以为考了一个不错的名次,直到分班之后才发现班上高手如云,都是来自全县各地的尖子生,排名都是县级别的,乡下名列前茅算个啥。在这样的人群之中,我实在是毫不起眼的一粒沙。
呜呼,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也。眼界和认知还是太浅薄了,坐井观天不可取也,人只有不断面对更大的世界,才能知道能走的多远。好歹也算是进了尖子班,之前的努力也不显得那么一无是处嘛。
不管怎样,充斥着新奇感的高中生活已经扑面而来,不等我们停歇,应接不暇的新人新事接踵而至,我一头扎进名叫青春的洪流中。
迎头的一个浪潮便是要在这个陌生的新校园里尽快融入进去。我一向有着比较强的适应能力,也许是习惯了别离,这点问题不大,不至于到一个新地方就想家想的睡不着,只是要一下子面对那么多陌生的新同学,难免会感到焦虑。并不是没有信心和他们相处好,反而觉得打好关系并不难,一直以来,我在别人眼里是比较自来熟的那类,与人为善,平易近人,从不会发生矛盾甚至口角,看起来融洽的场景,不如说是自己小心翼翼避免和尽力维持着的,社恐本质的最害怕的是格格不入,但是,我想要的并不是表面这样的和善关系而已,而是可以交心的朋友。
看着八人一间的寝室名单,没有一个熟悉的名字。我叹了一口气,拖着行李走了进去,里面有一个小个子男生正在收拾床铺,带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他看我进来,主动和我打了一声招呼,我一愣,被他的地方口音逗笑了,没想到都是一个县城的,方言竟然也有如此大的差异。他显然明白了什么,也咧开嘴笑了。
他成了我高中的第一个朋友。
和我不同,他是个看着瘦小,但内心很有能量的一个男生,脑袋好使,又特刻苦,最难得的一点是,他几乎没有来自小地方的那种自卑感,站在讲台上的他远比看起来的他高大许多,也许足够的优秀滋养了他底气十足的自信吧,这点我望尘莫及。不过,我们有着同一股子恰同学少年的书生意气,让我们很快趣味相投。
在这个梦开始的地方,一起努力炽烈的追逐过一些东西,我们曾形影不离,无话不谈。
不知怎的回想起那个冬天清晨五点多的校园,周围一片漆黑沉寂。这时手机铃声响了,是歌手海鸣威的《老人与海》,那时很火的一首网络歌曲,我们睡眼惺忪的从被窝里爬起来,蹑手蹑脚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不开灯,生怕影响了别的同学睡眠,一个觉没睡好会影响一整天的学习状态。为了瞬间清醒大脑,强健体魄,我们说好冬天不打热水洗漱,直接用冷的刺骨的自来水,等侵入肌肤的冰感遍布全身的一阵颤栗之后,整个人都活络了,并逐渐发起热来,不得不说那效果相当提神,只是也相当考验忍耐力。走出宿舍楼后,迎接我们的是雾的世界。白茫茫的一片,能看到的只有路灯下不到三米的路面。我们二话不说,向着雾中跑去。围绕着校园,先跑一圈,再去教室。这样所有的困意都驱散了,早读的时候精力异常充沛,记忆力也达到高峰。
除了起床那会儿有点痛苦,其他的感觉还不赖,便相约要坚持下来。我不记得确确坚持了多长时间,好像是在重新分寝室之后,我们不在一个寝室了,就这么自然而然的戛然而止了。
那段晨跑的时光已经变得模糊,只剩下一些零碎清晰的片段。我们谈天说地,辩论所学,分享小事。有一次,说到将来打算,想从事什么样职业的时候,我才缓过神来,是啊,已经不是做梦的年纪了,不至于还想当科学家,幼稚也该有个度了。他说他想当教师,从初中的时候就这样想过,以后能教初中就很好了。我说,当教师挺适合你的,真的,你身上有这种书卷气,而且是你的话,我相信可以成为诲人不倦桃李满天下的那样的模范教师,不过咱志向远大一点,最少当个高中教师怎么样?他有点羞涩的笑了。那你呢?我,我没想过以后要怎么样,能成为啥。尽可能考一个好一点的大学吧,没有具体目标,没有具体要求,能多读点书就行了。对我来说,越简单越好。我不是那种能够从事复杂工作的人,也没有像你那样当老师的使命感,不好误人子弟。等文理分科再看吧。应该好好想想,他大概是看出来我的迷茫却又帮不上忙,说完便沉默了。
其实,从长远来看,这一段经历有没有给我带来切实的改变我不得而知,因为靠短时间一个阶段就想去改造自己是不现实的,但现在想起来依然很怀念那个能吃苦耐劳,意志坚定,不会患得患失的自己,那一个个和朋友跑步交谈时天际未明的清晨,另外,还有那首已经听的生厌的《老人与海》的铃声。
感到迷茫的时候,就多读点书。
你们的大多数的问题在于读的不多而想的太多。
高一的班主任如是说。一语中的。
他也是语文教师,外省聘来的高级教师,还是一个颇有风骨的文人,出版过不少作品。光是他的履历就让我们这群乳臭未干的学生钦佩不已了,加上他在教师群里面给人的感觉也是独树一帜,孤傲清高不会牵强附会的性格,就更加让人顶礼膜拜了。
在思想和价值观逐渐成型的青春期阶段,能得到一个这样好的老师引导,实属难得。
是他教导我们不管在怎么样的社会,人都应该有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的追求,不应沦为物质的奴隶。也是他让我们知道了生活之外的诗和远方,警醒着我们在急功近利的时代,要有静下心来的魄力。
他在我看来就是那个高尚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是文人应该有的模样,也是我想成为的人。
我那时梦,开始有了一些大致的模样。
高中语文课本里面,有专门有一章外国名著的节选,虽然只是一些小片段,也算的上是我真正接触世界文学开始。可能由于文化背景不同,自己的文学素养还很低的缘故,就是这样的小片段,当时觉得很难读进去,感觉缺少一种共鸣,尤其是人名,很难有代入感,尝试过几次阅读,近乎放弃了。
是他语重心长的对我们说,再晦涩也要读,还要细读、多读,这些作品之所以成为名著,因为它们都是人类思想的精华,对我们精神塑造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能吸收一些转化为自己的知识将受益无穷。他让我们不要抱有压力,可以当做课外读物自行阅读,自行接触,自我感悟,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他不做深入讲解,有不懂的地方再和他探讨交流。
就这样,我硬着头皮把课本上节选的部分国内外小说著作看了下去,认识了像加西亚·马尔克斯、列夫托尔斯泰、契诃夫、卡夫卡、伍尔夫、巴尔扎克、雨果等一批以前从不知道的文学巨匠,也见识了不同于华夏文明的璀璨瑰丽的外邦文化。慢慢惊觉以前接触的文学作品实在太少了,一些文学常识也都是基于语文课本来的,未免太过贫乏,在浩瀚的文学库海里,那甚至算不上冰山一角九牛一毛。想起韩寒的一句话,你连世界都没有观过,哪来的世界观?你连外国文学都没有接触过,谈什么喜欢看书?要读下去啊,不要固步自封。
随着阅读的精进,渐渐能有所体会,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吧。尽管语言环境的差异依然摆在那里,读起来仍旧生硬拗口,沉浸去之后,才发现文字的世界是共通的,人与人之间什么种族、肤色、地域差异不过是自我构建的隔阂,人的心灵和思想是共通的。人的偏见,大抵来自未知和误解吧。能多读些书,也许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冲突和矛盾了。
作者有国家,书籍无国界。
透过这些文字,就像在脑海里和他们进行了一次对话和精神交流,思想不断受到冲击,内心也被深深震撼。我不再满足于课本节选,强烈的想读更多的书,完整的书。去哪读呢?
彼时的高中,恰好成立了一间图书室,已经陆续开放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般的知名读物都有,名著更不用说。这是学校和好几届师生共同努力的结果,为了筹建顺利,扩大影响,学校发起过捐书活动,不论新旧,内容完好完整,没有残缺即可。这一举措得到了积极的响应,很多同学都参与其中,包括我自己。能为建图书室出一份力,感觉在为母校做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大事,而我们都成为了图书室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于是我拥有了人生中第一张借书证,第一时间跑到图书室借书。没想到和我有同样想法的学生出其意料的多,门口排了老长一队,经常出现同一本书被借断的情况。果然有参与感的事很容易给人认同感,我们总是对付出过的东西倍感兴趣。
那阵子掀起了一股阅读浪潮,为了避免跑空,我尽量错开一些热门读物,尽管这样,有些看似冷门的书籍身上还是能找到被人借阅过的的痕迹,也许本来就是旧书,不管怎样都说明书本得到了重视没被冷落,想着能被人翻阅,对书来已经是实现了价值了,反过来想对我们读者而言又何尝不是呢?这是算是双重实现吧。
晚自习后,我捧着好不容易借到的书本回到宿舍,趴在床铺上读了起来。一本接一本,乐此不疲,就像发现了新大陆。
我被文学的魅力深深的吸引了,苍白的世界里,仿佛有了润色,连孤独都有了意义。
感慨万千,思绪良多。
文学深刻的影响和改变了我,对过往,现在还有将来,我开始探寻的自己内心一直珍视和真正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也愈发对周遭的事物敏感和介怀。
原本多愁善感的少年变得更加伤春悲秋。
看到点什么,都有点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
打破这种矫情的,是遇到的另一个少年。
在一次体育课上,操练完老师让自由活动,我和几个看起来眼熟的同学坐在绿茵场的草地上闲聊着,其中有一个眉清目秀,白皙纤瘦的高个男生,本也并不值得关注,直到听到他开口说话,那插科打诨的态度和粗鄙庸俗的言语把我惊呆了,不是脏话就是H色,实在和他那俊俏干净的面容有着太大的反差,不得不说脸皮这东西好像对他来说不存在,我第一次见到这么直白的人,简直像个另类。
我心想,咦,还有这种人啊,还是不要和他扯上瓜葛才好。就别过头去懒得搭理,谁知他竟主动找我搭话,才知道他原来就坐在我后排。看来他的存在感也很低,和我差不多,不过他可不是内向孤僻,而是太过张扬口无遮拦了,也许这是他吸引大家关注的一种方式,但适得其反。大家对他产生的是纨绔子弟一般负面的印象,因此和他来往的同学也不多。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形象这方面是很重视的,花季少男少女谁不想在别人面前有着光鲜亮丽的一面呢?谁也不想被人看作满脑子下流龌龊思想的那一类而被疏离。
事实证明,带有色眼镜看人是不对的。永远不要自以为是。
好奇怪,认识后我们平时依然没啥交集,但体育课的空闲还是时常不免凑在了一起。也许是这一段空白的时间不知如何排解,也许是我们俩个子差不多高,每次站队伍后排,解散了原地活动的他大概觉得无聊,才会找我这个人群中毫不起眼的人聊天。你在看什么书?老看你在宿舍看。他突然笑眯眯的问,在我看来有些猥琐。啊?你怎么知道?关注你很久了,嘻嘻嘻。……,没啥,随便看看。这么神秘,不会是小H书吧?怎么可能?!就是一些名著啥的。哈哈,不用紧张,开玩笑的,你怎么看的下去那些书的?那种大部头我可看不下去。意思是你也经常看书吗?那你看些啥?一些稀奇古怪的书,离经叛道的书,那才叫有意思呢。真没想到,你还喜欢看书!这有啥,我初中的时候就经常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整宿整宿的看,你看我这两黑眼圈,熬夜给熬的。怪不得,我看你一脸肾虚的样子,真不是看小H书看的?……。不过挺意外的,你看书能这样痴迷。打发时间而已罗,上课实在太没劲了,我宁愿白天睡觉。你倒是想得开,不认真读书,以后咋办?想啥以后啊,得过且过呗,眼下都不知道怎么过了,做点自己感兴趣的事就不错了。你对啥感兴趣?我在写小说。不、不会吧?!他一句话把我惊到了。改天你帮我看看?听听你的意见。……好。我不可置否又略带狐疑的答应了。
我们回到教室,他从书桌里拿出来一小沓旧稿纸,还有一本封面几近脱落的笔记本,向我递了过来。看着上面密密麻麻却不甚美观的字,我深吸了一口气,接了过来,比想象的厚重。虽然很好奇这样的他会写出什么样的作品,想当着他的面立马翻开看,难得他看得起,为了表示尊重,我还是忍住了,便说我拿回宿舍去看,回头告诉你感受,一定认真看完。他点头笑了,猥琐中居然还有一丝羞涩。
他具体写的是什么我已大抵忘却了,总之是很有想象力的一个光怪陆离的奇幻故事。后来接触上网之后知道这是当时流行起来的网络文学,这一类作品虽然缺少纯文学性的价值,但是贵在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虚构的时空驾驭感也给了读者无限幻想,也算是自成一派。且不论他当时作品的深度如何,单就他写作这件事去认认真真对待了,并且付诸行动,而不是停留在脑海中的一个想法,一个念头。这足以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
何况他在大家的眼中是那样言语粗俗、举止轻浮,怎么看都不着调的样子,如果说出来他在认真写作,一定会被打击和嘲笑,然而正是面对着这些的他还能心无旁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感兴趣的事,不敷衍,不盲从,不妥协,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凭自己纯粹的意志坚持做一件旁人觉得不可能的事。他追求的正是可以称之为「梦想」的东西啊,这不值得获得尊重吗?
那是其他人难以撼动的无价幻想,也是世上极为稀罕的现实,只有非常少数的人能够拥有。
正因为少,它才弥足珍贵。
换个角度来看,他之所以在常人面前毫不娇柔造作的表现,也许是他真性情使然吧。一个怀揣赤子之心的人,就算外在粗鄙,总有可爱之处,瑕不掩瑜总能找到亮光。
扪心自问,我呢?
什么时候能悦纳自己,对自己真诚?
什么时候能摒弃杂念,不受外界影响?
什么时候能抛开幻想,实实在在的去做一件事?
这个少年给我留下了非同一般的印象,他身上有一种我们没有的或者正在丢失的宝贵的东西。
梦想不是埋头读书,光靠努力就能触碰到的东西,它是一种让人为成为想成为的人的一种坚定的信念,为其倾尽全力,毫无保留也要靠近的坚定不移的东西。
我们不知梦想为何物,他已经是那个逐梦的少年。
我想如果那时能多些交流接触,我们一定可以成为好友,尽管我还是不喜欢他说话的方式。
“你有个P愁啊,不就是怀春了呗!”,他如果看我故作深沉的样子,一定会这样说。
遗憾的是,高一文理分科结束后,我们再也没有碰过面。
听说他已经转校去了别的地方,不知道在那边有没有交到新的朋友?是否还彻夜畅读呢?
文理分科的时候,我几乎不假思索的选择了文科,有某种宿命感。
新组成的班级的并无太多变化,只是换了班主任,换了一些人,交了一位新朋友。
这次的班主任还是语文老师。看来要驾驭一个班级,语文老师的领导魅力是不可或缺的,人文主义嘛。说起来,我所在的班级一直都是这样。我理所当然的以为这位语文老师也是春风化雨一般的存在,直到知晓了他的名字之后,我们哀嚎一片,大声呼喊:“啊,我的青春啊,就要这样结束啦!”。
一点也不夸张,他的大名,在高一年级就传播开了,他是“升学派”的代表,以“铁血”统治著称,如果你在学校里看到一个急行奔走的身影,脚下生风,永远会甩开和他并行的人的那个卷发矮个子,两眼放光,长得和主持人李咏一样的中年人,不用想,那就是他。分秒必争这个词似乎就是用在他身上的。
在这位雷厉风行的班主任的带领下,我们直接进入了高考备战状态,一切为高考服务,所有和学业无关的东西的被明令禁止,一旦违反被发现都免不了被叫去单独训话,骂的狗血喷头。
管的太严的结果很容易适得其反,有不少同学开始怨声载道,说这是剥削和压迫,太不人性化了,明里暗里搞一些小动作以示抗意,发泄着他们叛逆期旺盛的精力。
尽管这样,他始终贯彻着他的教学理念,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见不得我们浪费时间,他用自己的话说他这叫“嫉恶如仇”,在他身体力行的感染下,我们也逐渐适应了这种节奏。班级的氛围有了180°的大转变,原先的懒散懈怠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争分夺秒的时间观,这一点在吃饭的时候显现的淋漓尽致。
你见过吃饭时间,全校几千学生争先恐后狂奔涌入食堂的场景吗?就好像上了战场一样,浩浩荡荡的。如果你来我们学校,这种情景就见怪不怪了。因为人多,每次打饭的时候,如果晚到一点,就要排老长的队伍,最起码比别人多耽误半个钟头的时间,所以跑的快一点的话,可以第一时间到达没什么人的窗口,迅速搞定早中晚饭,一天节省下来的时间就多了。不够你背几页书吗?就是这样,刚开始有这么一群人为了节省时间的跑了起来,后面越来越多的人也跟着跑了起来,最后全校都跟着一起跑,似乎晚点落后的不只是一两顿饭的问题,而是你的人生啊,别的不好说追赶别人,干个饭的时间总不至于让别人拉开差距吧?
说来你别见笑,我们班的同学,就是干饭大军中首当其冲的那一批,我也是那其中的一员,有一次我只用了6、7分钟从教室——食堂——教室来回一趟并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餐,想想这辈子干什么事都没那么积极过,真是呜呼哀哉!
别看我们这个班主任看似不解风情,有点功利主义,但他的教学水平还是有目共睹的,他的语文功底也很扎实,讲的课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并且擅长抓住知识点,而且他还特别喜欢旁征博引,引经据典,对诗词尤甚。听说他年轻时也曾是个文艺青年,给一些出版社投稿过一些杂诗,有些还被刊登了。想象着他忧郁深沉的年少模样,实在和面前这个仇大苦深的中年人联想不到一起,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没有人永远年轻,永远有人年轻。年少时再鲜衣怒马、热泪盈眶,岁月终究不饶人啊!
忘了说一点,他对语文写作好的学生尤其偏爱。有一次在考完试发语文试卷的时候,他喜形于色故作神秘的说,我们班出现了一位才子!我来给你们念一念他的作文,什么是满分,你们竖起耳朵听听,好好琢磨琢磨!他一字一句,抑扬顿挫的朗读起来,嘴角满是掩饰不住的欣赏之情,要知道他难得夸人的,骂人倒是日常,而且不带脏字哦。单说语文成绩的话,常年全年级数一数二的,是班上另外一位男生,并不是他,但能做到让他另眼相看的,唯有这位。
“生不逢时,逢时不生。”,老师念到这一句的时候,全班都哈哈大笑起来,巧妙且不失幽默的表现出一位怀才不遇的古人的复杂心态。这是他作文中一句原话,第一个成语众人皆知,大家都会用,后半句一个简单的反转就把这种心境放大到无以复加,那种郁郁不得志的惆怅无奈一下子让人感同身受。高明的写作往往并不需要冗杂的描述,言简意赅是对语言提炼的结果。我被一句话就折服了,因为我写不出这样的句子。理所当然的,文章的精彩之处不限于此。
这位才子是谁?在老师发生说出他的名字之前,有不少同学的目光聚集到了一点,看来他们对他很了解,我顺着目光看过去,这位同学颇为眼熟,印象却不深。他不是那种一眼能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那类人。一方面是因为我平时和别人来往就比较少,课余时间所以除了固定的几个要好同学,很少主动和别人搭得上话;另一方面是高一之后,我被班主任单独叫去问要不要和他儿子住一个寝室,那原本是教职工宿舍,人少环境也安静,对我来说,还是再好不过,就答应了,和班上的男生宿舍分了开来,这样私底下可以和男生多接触了解的条件也没有了。没明白为啥他选中的这么普通的我当他儿子的室友,肯定也是经过一番考虑的吧,大概中规中矩,性格温和也是一个优点吧,别的不说,就不会发生矛盾这点来说,我应该很让他放心。
仔细一看,原来是和我高一就在一个班的学生,他那一头天生微卷的黑色头发微厚的嘴唇,是从外表看比较明显的一个特征。我记起来了。
高一的时候,在他身上还发生过一件趣事。因为他的名字发音和我们那会儿的数学老师方言发音是一样的,而那个数学老师又是个不会讲普通话,上课都用方言讲课,到高中不会普通话讲课的老师很少了,学校对这个也有要求,但是因为他数学水平颇高,就当做特例招聘过来了。
有一次,数学课上,老师布置了一道题目,大家正在教室里安静的做着,数学老师这个老烟枪偷偷在走廊外抽烟。这时不知哪个同学故意用方言大喊了一声“某某某”,结果数学老师赶紧掐灭了手中的烟赶了进来,而这位同学也突然站了起来,以为老师点名让他答题呢,班上顿时笑声一片,大家笑成一团。他们俩面面相觑,老师还说,咋班上还有一个名字和我一样的同学吗?大伙儿解释说,不一样哦,就是叫起来一样,有个同学自告奋勇的帮他把名字写在黑板上。他虽然被众人围观群众脸变的通红,但过后也和大伙儿一起笑起来了。
“CXX”,黑板上这个名字,没想到后来成为了我最知心的朋友。
可能正是因为我缺少这种特质,遇到这样优秀的同学就难免敬佩不已,明明是同龄人,思想思维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于是课里课外我总是试着和他多接触,我们的友谊在高三那重要的一年,迅速得到了升华。
在他的影响下,我接触了路遥那部对多数年轻人影响甚大的茅盾文学奖作品《平凡的世界》。正是这部小说,让我发现了文学世界的奥妙所在,从此对文学著作的兴趣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小说。
我和他经常探讨各种文学作品,互赠书籍,一起夜间跑步,听后弦的《西厢记》,听许嵩的《清明雨上》,我们谈理想谈人生,谈当下谈未来,无所不谈。精神的交流,是最畅快的方式。
能结识他,千金不换。
高三那一年真是从未有过的最忙碌充实的一年,随着心智渐开,脑袋里充盈着各种知识,确实有一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之感,生活在这样的时代何其幸运,我们随随便便就达到了古人难以企及的高度。说没有作为读书人的那种自豪感,那是骗人的。我以为那是一个开始,没想到是一个后面都未曾达到的高峰。
那时班主任让我们每人为自己奋战高考写一句座右铭,说要为做成一块大的牌匾挂在教室后面,以时刻提醒着我们,不负青春。
我不知哪来的自信写下了一句:用平凡造就非凡。
我感觉自己的心里确乎在发生一些变化,我相信那是文学带给我的力量。
有一次学校放假回来,我久违地来到家里边上那条曾经埋葬过我许许多多的青春往事后又几近被我遗忘的柏油路上。
当我看到当初路边那两排半死不活觉得不可能存活下来的白杨树,已经长成枝繁叶茂树干笔直的参天大树的时候,心中不免惊喜非常。你不知道,被树荫覆盖的乡间小路,有一种美不胜收的意境。
它美的孤独而热烈。仿佛在向世界证明,就算遗世独立,也要活的灿烂。
原来长大的不止是那个不谙世事的我,还有那些
树。
它们试着教会我用不同的视角去看待一些旧事物,以期发现新的东西。
我想起初中时,因为和同龄人比较觉得缺乏写作天赋开始习惯性的自我否定。觉得才华,这种差距,就像别人一出生,就站在了一座高峰,而你毕生追逐都不一定能达到的高峰,就算能达到,你和他的差距还是很大,因为你的终点不过是他的起点。那些令我压抑而又自卑的精神打击。我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缺乏表达天赋,现实中因为不善言辞,不善交际,经常被当做没有存在感的一方,已经让我胆小怯弱,打开的新世界大门,又即将彷徨失措。于变成了更加谨小慎微,也更加封闭的自己。
这次回到这里,我终于想通了一些事。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与众不同,优点是,缺点也是,它构成了个体。这也许是内向最直接的一种表现。也许我有恐惧症也说不定。不能去逃避,要怎么克服它,克服不了怎么面对它。是成长里必须所承受的。也许我也应该试着去接纳自己,接受自己,去做真实的自己。
包括我那位才子朋友,其实为啥要比较呢?每个人本身并不相同,都是独特的个体,有些比较突出的,也许和他个人的经历背景有很大关系,是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无数次努力的结果,不单纯是天赋使然。
天才是这个世界的惊喜,普通人才是这个世界的底色。
我们没有理由自卑,更不该怀疑自身存在的价值。
我如果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就好了。
我在这里从一个小屁孩变成青少年,也逐渐的和它越行越远。
它容纳过我无处安放的灵魂和躁动不安的青春,但现在我得走了,我要去往远方。
别了,小路,别了,我的精神乐土。
不管我身处何方,它都一直存在心里某个地方。提醒我不忘初心,别忘了来时的路。
我回到了学校,一头扎进高考的洪流中。
从那以后,我的文字发生了某种变化,我不再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只是写一些应试文,总会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情绪渗透其中,有一次老师给我的批语中写了一句:晦涩。
虽然不是一个好词,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开心。
我好像写了我心里想描述的那个角楼,看得见摸不着的角楼。
我明白了原来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可以通过文字表达出来的。而自己心中那个世界,也可以通过自己的文字再现。
这是独一无二的创造。还有什么比这更吸引人更能体现自身价值的吗?
至少我还没有发现。
那一年,我十八岁。
一切都似乎刚刚好。
再之后,我们各奔天涯,各赴前程。
大学,人生被偷走的四年。
被我挥霍一空,什么也不曾留下。
不,留下了遗憾。
这所大学是我当初报考志愿院校时最后一所选的院校,我那时自以为不会运气那么差前三个志愿都落选,因为按照往年的分数线,我的成绩是可以达到要求的,不出意外的话,意外果然发生了。偏偏前三所大学那年都提高了录取分数线,我被刷下来了,最后我以那届第一名的成绩被这所院校接住,可想而知,它不是一所一流大学。
没得选了,上或者复读,二选一。
我不想复读,高三那一年,有那样一年对我来说就够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事情,我并不期待重来,或者说我害怕重来,因为我心底里不是一个自信的人。
所以我还是选择了上,事实上我不该上那所大学的,我们都自嘲那是一所“建设大学”。因为那是新校区,学校里面还有很多空地未开发,绿化树才比人高,连唯一的小湖泊都是野生未休整的,大学生文化礼堂还在建,甚至连一间像样的图书室都没有,尽管在我毕业时,它已经建起来了。可是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把这一切当做借口,在那里消磨我所有的斗志。
尽管我装模作样的加入了文学社,却在里面一篇文章都没有写过;尽管我尝试在宿舍写过一个短篇,却被友人评价不知所云;尽管我写过一些自以为是的日志,那不过无关痛痒的文字。
都是一些自我安慰的幻觉罢了。
相比去创作,还是散漫自在逍遥。
关于那个梦,已经离我越去越远了。
层楼终究误少年,自由早晚乱余生。
随心所欲,不思进取,贪图享乐,我的人生轨迹也开始失控。那时我不知道自由是有代价的,我以前总以为什么东西都好像水到渠成的,到了那个年纪,我就会拥有那个年纪所拥有的,哪有这种好事呢?
有些事情,你不去做,在那方面永远都是一个白痴。你岁数越大,只会显得你越荒唐。
专业课瞧不上没学好,便打主意要考研。
有一次晚上,我和隔壁宿舍一同考研的研友在学校护城河吹风,他是一个很仗义的人,敦厚老实,笑容可掬,按古代的说法可以叫做义士。我称他为xx兄,那成了他大学的绰号。他和我说,我觉得你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是可以做学问的那种,考研很适合你,我觉得你肯定可以考上。我嘛,我知道的,我就是当陪练,去体验一下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抱以一笑。我心里是有愧的,半桶水的水平,可能也真的就是戴上眼镜看起来像。他问我,我还没想好毕业后该干嘛去,像你们有方向的真好。你说,人这一辈子,该做点什么才有意义呢?我想了一下,煞有介事地说,我觉得应该去创造点什么东西,才算有价值和意义,只是重复地做任何人都会做的一些事情,那未免太无趣了。就我来说,写作就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我想有一天会去写的。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回答,投来一丝钦佩的眼神,他总是这样,让我受之有愧。
我其实心里虚得很,只会嘴上说说,从来没实际行动过。
而且我并没有对得起他的期待,考研也因无心复习失利。现在想想,真是无颜以对XX兄。
想想在人生最自由的阶段没有去做最应该做的事,真是浪费光阴啊!
但是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阶段该做什么事这回事吧,如果真有,怎么可能不去做呢?
说到底,还是没有重要到非做不可,还是觉悟的时候未到。
关于毕业时的去路,摆在我面前的选择已经不多了,家里人都劝回家考公或者教师,苦口婆心地劝说,包括我那一向敬畏的当中学校长的叔叔,也当过一回我爸的劝客,说这是他们过来人的经验,外头工作在光鲜可能也只是一时的,而且我的性格根本也不是那种奋不顾身去闯事业的人,公务员和事业编的铁饭碗端了一辈子不愁。
可我不知那会儿哪来的勇气和自信,在校长叔叔面前我向来话都不敢多说一句,那一次却当着他的面驳回了他善意的建议。夸夸其谈说,那种一眼就望到头的工作和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说不想和你们现在一样,仿佛都能看到我几十年之后的样子,一辈子就在县城这个小圈子里打转,不是搓麻将,就是瞎转悠,毫无意义。一心觉得自己应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那会儿经济蒸蒸日上,觉得机会很多,从没想过没有适合我的那一份,也没称过自己的斤两。
我叔叔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接着笑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先是没想到我会敢这样和他说话,惊讶于我的胆量,小子长大了哦,和以前不一样了,年轻气盛;然后估计是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雄心壮志吧,何尝不是想闯一翻天地呢?初生牛犊不怕虎,勇气可嘉;最后想着能听劝的就不是年轻人了,一定要撞到南墙才会回头,多说无益,就且看你是否有这个能耐了。
谈话到此结束,他便走了。
我的心还在怦怦直跳,生平第一次做了重大决定一样。
我那时还看不清自己,还有些暗自得意,根本不是擅长理性思考做选择和决定的人,靠感性能走多远呢?
一直到进入社会的洪流中,在人海里浮沉,恍恍惚惚近十年,越接近真实生活,才发现离想要的生活越远。
才惊觉年华虚度,一切如梦幻泡影,空中楼阁,恍如隔世。
“花屑临空浮黯紫。蔓草青藤,撕裂千年古壁生。荣枯无物,影在风间随兀兀。剩得温柔,串起灵心不自由。”
可叹可悲!
忆往昔旧友,各攀高头。
我那个小个子戴眼镜的斯文好友,已经去香港中文大学读研准备考博了;
那个半友半熟表面猥琐内心丰富的清秀少年,听说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网文作家,出版过几本有不少受众的书籍;
我那个中文系毕业的知己好友,最有写作天赋的他,弃笔从政,虽毫无背景,也凭出色的能力,身居高职了。
我,而我成了一个白日梦想家。
还是不说了吧。
无心去比较,也替他们高兴。
只是时间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到我这里就一塌糊涂了呢?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就连努力都都不知道怎么努力,劲都不知往哪儿使。
没有文人的命,得了文人的病,缺乏一种安身立命的能力啊,何以自命清高自以为是?
人呐,还是不能活的太随意了。
感性的路,似乎已经走到头了。
我虽有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聪明的你,能否告诉我,月亮与六便士,孰轻孰重,二者可否得兼?
我像一只迷途的羔羊,找不到自己究竟适合哪种存在的方式。
我这样普通的一个人,该有什么样的价值。
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不是活在过往中,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正在渐渐脱离现实,游离在社会的边缘。
这种虚无感越来越严重,有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世界对接了。
将日子过成了一地鸡毛。
直到前不久的某一天,无意中看到一本书的时候,书中的内容让我醍醐灌顶,我如大梦初醒,平生方自知。
其实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也都有其存在的意义,问题是要去做,而不是一味的想。
写作这件小事,这么小的一件小事,我想了这么多年,从没认真去对待过,认真去写过。
总是停留在脑海中,存留在幻想里,这能带来什么现实的改变呢?
只有去做了,任何东西才有实现的价值。
也只有在做的过程中,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真谛。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到现在才懂?
好在,既然能醒过来,那一切都不晚。
既然有心改变,一切都不晚。
既然不晚,有些事情,现在去做,都来得及。
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于是我拿起了笔,这次我不会再轻易放下了。
这或许就是我的宿命,无关其他。
我没做非分之想,只想找到连接世界的一种存在方式。
我知道,我终究会踏上这条不归路,或早或晚。
既然找到前行的路,关于写作这件小事系列的心路历程也随即到此结束。
然而写作,对我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
我叫温不晚,笔名如是。
在下不才,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