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宫,与此名字相关的话题实在太是多,浩如烟海汗牛充栋,但总结下来无外乎中国传统事项里面的那几类。除去foreigner们是真正抱着欣赏、认识、感受另一种文化氛围的心态来的,其余的国人均或多或少有一些自己的心思,这点从他们肩包里关机的相机、一言不发的面容和一丁点碎的香段都没有的地面上就可以看出,偶尔散落在地砖上的香段包装纸,可能也只是几个孩童无意间掉落的,他们的父母也便无心去捡起。
迈过雍和宫的门槛,就进入了我们几千年来给自己搭建的精神道场:袅袅的香雾,身边人似有似无的低语,偌大的数座殿堂,跪拜祈福的游客。说他们是游客似乎也不为过,神明们历经了千年沧桑,斗转星移间,身边的客也已经游换了无数次了吧。整座寺的设计并不复杂,甚至非常有规矩,严格遵守着梵宇伽蓝,就像我们不管在哪里,都小心翼翼捏着几代人传下来的文化丝线。但是雍和宫似乎比我们大气地多,不管有多少人前来祈福,不管有什么贮存已久的愿望,她都一一接纳,把它们抚平,再叠好,最后融进一缕一缕的晚风和香雾中,飘进人们的心里。
寻找一个地方的历史感,最好是一个晴朗的下午,守到傍晚日落之时,你面着落霞,迎着晚风,不由自主地,一股浓郁的历史厚重感便随着混了晚霞颜色的清风扑面而来,你无法抗拒,也不必抗拒,沉寂了千百年的文化就像一坛放了许久的烈酒,它的底蕴,它的浓香这个时候便弥散开来,一直持续到深夜。或许我站的地砖上,几百年前默默承受着急匆匆的脚步、焦灼的眼神、剑拔弩张的对峙;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脚步放缓了、将军舒眉了、侠客止步了、朝廷的急令收回了、一个朝代的狂欢消散了,夜,也已经深了。
祈福消灾,是我们的文化传统,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都有类似的传统,从远古对自然的敬畏,到现在的与自然和谐相处,人类的科技进步、思想开化,但是这一行为却被延续保留至今,从唯物主义的角度似乎解释不通,但倘若用文化的语言去描述,便一目了然。祈福,不仅仅是人们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如今更像是寻找一种文化归属感,世界上的文化浩如烟海,我应该融进哪个呢?不如还是按照老祖宗的规矩,学着千年前古人们的方法,来塑造自己的文化认同与归属。
祈福本身是一件美好的事情,需要足够虔诚、足够真诚,但是现在我们更像是在找地方安放自己的愿望,诚诚恳恳地把自己的美好心愿和神明们坦白一下,然后还是需要自己去努力、自己去实现,神明们定会眷顾勤劳智慧的人而绝非游手好闲之辈,所以许好愿望,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和自己的努力,至于神明们,姑且是我们这一切的见证者吧。
在雍和宫里绝不会迷路,因为道路规规矩矩,只看一眼地图就可以闭着眼睛走一遍,反倒是各路神仙们的名字实在拗口,不同的位列次序也很有讲究,于是我便恭恭敬敬挨个上了一柱香火,不便点燃的殿宇,就把香端正地捏在手里,弯腰拜罢就轻手轻脚地退出。
路边还有经筒一样的器件,伴着香火气息,很难不让人想起那个人和那首传世经典。《那一世》相传为仓央嘉措的名篇,其中的用词与意境,瞬间将人带入遥远的高原山路、虔诚的朝圣、被香雾笼罩的宫殿和此起彼伏的诵经声。此生需要去一次西藏,为了千奇百怪的藏地密码,为了转山转世的相遇,为了布达拉宫的千年矗立,也为了每个人心中的一方净土。即便是仓央嘉措,也难逃世间的爱情纷扰,那一世,他翻越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她相见;思念之情至此,也难怪世人将这首诗传颂。
思绪从北京飞到了西藏,思想从现代穿越到了前朝,这便是文化的呼应。哪怕历经千年,相隔万里,一旦触动了文化的开关,便会立即与之呼应,哪管你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历史中的人还是站在我眼前的人,统统都会被卷进这一文化感应的旋涡,而那中心,就是我们中华文化的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