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多久,当恍然间从徒劳的梦中回归现实时,带有阵阵刺痛感的双手正紧撺着不知何时挂到何处的竖直垂下来的绳结,下巴贴紧在绳索上,虚弱的双腿一颤一颤的,马上就要从椅子上跌落。
敞开的窗外照进亮光,风摇晃着窗帘,冰冷的雨落进屋内,十一月寒风如赦罪钉一般一阵阵钉入我一丝不挂的灵魂。
我恍惚地看着窗前屋内地上那一摊雨迹,倒映出的银白色灯光刺痛着我的双眼。
我收下不久前挂上的麻绳,从吱呀作响的木椅上离开,将它摆回凌乱的桌前,关上窗,随意地穿上些触手可得的衣物,打开自己房间的房门。
客厅里亮着暖色灯光,电视机响着不知为何的电视节目的谈话声,父亲不在,沙发上的母亲正看着我,她的神情如何,我看不清,我裹上卫衣的兜帽低着头走过,强作平常。
“你要去哪?”
当我扭动大门的把手时,身后忽然传来的声音使我有些失措,可手并没有停下打开房门的动作,我张合嘴唇,生疏的声带振颤着像是一把锉刀剐蹭着喉咙内壁,我发不出声音。我清了清嗓子,说到:
“…出去买东西。”
“我陪你一起去。”
“…我想自己去,我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出去了。”
大门打开之时,我右手的小臂被拉住了,对方捏着的位置直到刚刚还在渗着血珠,忽然加剧的刺痛感让我模糊的意识些许清醒过来。母亲拉着我转向她,我惊讶于此刻她脸上从未有过的温驯的表情,仿佛眼角有泪珠闪动。
我无法与她对视,我心生邪念,我只能从这对我的温和中映射出我对自己无尽的恶意。
母亲看了我许久,才终于说道:
“一定要回来。”
我点了点头,离开了家。
从屋檐下撑起伞,走进路灯下透着银白色细丝的雨幕里。寒冷蜷缩着我的肉体,我低头看着湿漉漉晃着眩目霓虹的地面,我无法抬起头,倘若那么做了,我便会在一阵目晕中失去意识,我恐惧世界,可我还是出来了,像是从下水道中爬出的鼠,我想躲进无人深巷的阴影中去,可我无法控制我羸弱的双腿该朝哪走。
我如同梦游一般地行于夜中的街道,瓢泼的大雨作起耳鸣隔绝了所有的声音,我任由仅存的意识把我指引向何处,我希冀那是命运的终点,不渴望新生。
我慕然看见了记忆中出现的那样的身影,同样的伞再次闯入了我的眼中。
又一次,又是那样的错觉,仿佛已经出现过无数次,刻入我心扉中令我流泪的飘渺幻象,在他离去之后如若带着某种执念一般的一次又一次地摧毁我的意识。
那虚幻的,由他创造出的幻影,而他成了她,走入我的破碎的生活。
他已死去,如同断弦的琴,再响不起旋律。
他于世界尽头发现我的灵魂,并要将我的灵魂一并带走。
我抬起头,看着氤氲视线中的伞下回过头的幻象,对方罔若的神情,如若责备,却又并无言语,如若怜悯,却又在片刻后起步离开,仅留孤身的我停在原地。
为何,为何...
我仅存的气力想要伸手去触及他从未触及到的那样的影子。
此刻我意识中仅存着的念想。
代他找寻她,描摹她。
可她终会如此,如此消融于苍茫雨夜之中。
汽鸣声撕破了幻觉的帘幕,视线被白色灯光淹没。
少女跌坐在汽车前,如同一颗枯萎的草。
人群涌至,幻境的世界淹没在朦胧的交谈声中。
她环抱着自己,低着头,像是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