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同学,我们去吃烤肉啊?”
“走!”
“那我先去饭店等你,你不用化妆,也不用刮胡子了。”
“见你得隆重,待我画个眉。”
收到消息时,已经是晚上6点42分,但小城市的好处就是,从预订座位到换衣服出门再到饭店聚首,也不过7点07分。
李同学和他是初中同学,读书时,李同学对他很凶,但他一直十分包容。大学以后,烤肉店是他们的根据地,每年放假回来都会小聚,烤肉店已经关门大吉好几家,但他们间的传统却没变。工作以后虽然两三年才能相聚一次,虽然他依旧嘲笑她个子矮、汗毛重、不化妆,但她知道这才是他——经常嘻嘻哈哈,偶尔一本正经。
本以为,照例是聊聊平淡的生活、吐槽磨人的工作和感叹渐行渐远的梦想。但岂料,生活并没有因为曾经优待于他就变得心慈手软——微黄的灯光下,她看到了被他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疲惫和低落。温暖的炭火,映得他脸颊通红,他说“能帮我的只有老天爷了”。生活给了他感情、家庭、事业全方位的打击,但仿佛他在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没有避而不谈、没有声嘶力竭、没有怨天尤人,淡然中有一丝丝无力。
讲完他的故事,他问:“你在上海好吗?”她以为她会成熟且稳重地说“我很好,你放心。”可没想到,这大半年经历的委屈和苦楚倔强不肯示弱,硬是从眼角泛出不屈的光芒。他似乎看出了她“真情流露”后的难为情,极机敏地给她盛了一大勺水果沙拉塞到嘴边说:“给,这个是甜的。”
酒足饭饱后,已经夜里10点钟,她们踏着冬日里未来得及融化的冰雪,回顾着读书时的趣事。
他说:“我那时有好多笑话想讲给你听,好不容易做好了思想建设,拍拍你肩膀‘嘿,李同学……’,你回头就一句‘干嘛’,我就只能说‘帮我捡下笔’。后来笑话都讲给我同桌听了。”
“哈哈哈,我错过了多少欢乐啊!”
“你说啥,你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
“我就算是小短腿我也没岔气,可不像你,你是不是因为胖的?”
“那你这‘哈哈哈’的,不冻牙吗?”
“你,别跑……”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校园,肆无忌惮地笑、无所顾忌地闹,没有经济压力、没有地位之别、没有社会角色,你是你,我是我,我们还是我们。
临别时,不知是天气太冷还是笑了太久的缘故,我们眼角都浸着湿润。他俯下身给她一个拥抱,说:“一定要好好的”。她说:“长那么高有什么用,还不是得低下头听我说话”。她们在仰天大笑中握了握手,异口同声地对彼此说“加油”,眼睛里有无比坚定的勇气。
星光下,她望着他的背影,默默说了句:“你也一定要,好好的!”
在东北零下十几度的夜晚,他们眼里含着泪光但是嘴角却露出了肆意的弧度,即便生活给了他们磨砺但他们依然将寒风吞下、笑声划破夜空——即便,有点岔气还有点冻牙。
也许,这便是最珍贵的情谊——不相见,但相念;
也许,这便是最动人的承诺——我珍重,你勿念;
也许,这便是最美好的祝福——纵使痛,愿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