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起一张凝情网
愿你坠为意中隹
魂牵梦萦至夜阑
我把繁星当眼泪
我在鑫坨琴行里的小黑板上边一角写下这首诗,希望小澜下次来学琴的时候能看见。这是一首藏尾诗,一二句最后一个字的“网”和“隹”组成“罗”的象形字;后两句显而易见是“澜”。
我如今18岁,没有上大学。喜欢喝罐装芬达,喜欢穿牛仔裤,喜欢把硬币投进地铁售票机里的叮咚声,所以我牛仔裤那个专门放硬币的小口袋总是凸起,走起路来哗啦哗啦响。在这个逢场作戏的方今之世,我被时代大流推背踽行。我依旧渴望爱情,即使我的存款不到四位数。
小澜再次来鑫坨的琴行上课是在两天后的下午,我也闻讯而来。她吸引我的地方不在于她有多漂亮,而是她与人交谈时,重点是与我聊天的时候,我总能感受到她那清晰的思维、理性的光芒。她是独一无二的。
“天气转凉了,下秋雨了。”我东扯西扯,想说点什么,就为抵制那种尴尬的感觉。
“啊,是的。”小澜礼貌性的回了我一句。她依旧笔直的坐在那张圆木凳上,跷着二郎腿,轻盈、优雅。她的全身我都注意到了。初秋的雨在外边淅淅沥沥,小澜拨动着吉他的六根钢弦,乐曲回荡在厚重的音箱里毫不留情地向我逼来,我已没有退路,只剩下小澜的方向。
鑫坨在那块留有我誊写的诗的小黑板上涂画着教学用的音符,小澜的目光已被吸引到黑板上去了。她一定注意到了!我瞥到小澜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黑板角落的那首诗上,她是睿智的,不猜几秒钟就能明白其中的含义,从而感受到我的浪漫、我的用心良苦!一切禁锢束缚都不能阻止我的追求,每天,每时,每刻,我全身心地爱你,永远!
小澜把目光收起,把想说的话先藏在少女的心底,她还不了解我,她需要我俩的相处,全方位地感受我的热情。我等待着,直到琴声息毕,此时雨已停止。
“我要回家了,谢谢你们。”小澜对我和鑫坨说。
“我送你吧……像上次那样。”我支吾其词,寻找自己的重心——我正在失去重心。
小澜只微微红了一下脸。“好吧,谢谢你。”
我又一次推开玻璃门跟了出去,她去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坐车。在这个秋雨过后的下午,我隔着一米距离的空气感受她肩膀的温度。我觉得有必要让小澜了解我的一些想法,我说:“在一切社会发展的潮流中,总有人背道而驰或者默默抵触,这在一战过后的欧美国家被称为迷惘的一代;在二战后被称为垮掉的一代;而如今商品经济横流于社会每个角落,总有人厌恶这一切,他们活着的目的不是理所当然的有房有车、事业有成,他们无奈于规章制度、社会等级,他们有些为了理想为了单纯,有些仅仅只是为了群山为了大海,他们为了一种信念而活,是的,我承认我是其中之一,我们甚至没有特定的名称。我们早在出生前就失去了自己驰骋的天地,但我们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这有别于其他思想匮乏、无所事事之辈,我们穿上皱巴巴的衣服、留下空啤酒瓶,坐在马路边发呆思考,也许这是我们可以避免毁灭自己的唯一途径。”
我能想象多少年后,小澜会常常思考我说的这段话,表面上看我是胡言乱语,实际上我所说的与我的作风也完全矛盾,但这段话确实使小澜费解而又有感同身受之处。在那个秋雨撒下两人心田的下午,经过两百米的彳亍,我和小澜在公交车站依依惜别,下回见!
让我回到现实,回到川流不息的马路旁呆呆坐着。令我悲伤的是,在那个秋雨羞涩的浪漫午后,我急匆匆地赶到琴行,小澜已经决意冒雨走了,不想停留片刻。所以我并没有见到她,她也根本没有注意到黑板上的藏尾诗。临走前她还跟鑫坨说,她不想见到我,因为我的热情和我所谓的依依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