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衣裳薄

1

某年某月,在某个波澜不惊的日子,曾经很爱很爱你。

她和他结婚十年余载,从没有红过脸,拌过嘴。

朋友调侃他俩,是来自渡劫升仙的,没有七情六欲。

其实说白了就是,在这个薄情寡义的芸芸众生,他俩是在互相拥抱取暖。

2

那年,她二十三岁,他二十五岁,他们相识在闺蜜的生日晚会,闺蜜在星期八酒店开了个K房唱歌。

那天,她穿了件韩版米白色的连衣裙,一双小白鞋,扎了个马尾辫,整个人青春洋溢。

他则坐在众中,乖巧得像个小学生,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不赌博。

她突然很喜欢惊鸿一瞥,一见钟情太肤浅,日久生情太苍白,别人在眉来眉去,我呀,只偷看你一眼。

他长得眉清目秀,清新俊逸。他清唱一首黄家驹的歌《光辉岁月》,唱得娓娓动听,余音绕梁,听得她如痴如醉。

他俩一见如故,像是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侃侃而谈。

3

不久,他们就确定了恋爱关系。他说,她是他遇见了最想照顾一生的人。

很快,结婚的事被提上日程,双方父母都同意。他妈对她这媳妇儿到很满意,越看越欢喜,逢人就说,他儿子娶了个好媳妇,优雅大方、温柔贤惠、聪明能干。

婚后的日子,甜如蜜罐。一屋两人,三餐四季,有人问你粥可食,有人与你共黄昏。

4

一年后,他妈隔三差五地来电,促催他俩人趁年轻,赶紧生个孩子。

他俩整天忙于工作,忙于事业,没把这个生育计划纳入生活。

眼看着岁月的流逝,年龄的增长。她想,也是时候该要个孩子了。

她与他商量此事,一起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结果,检查出来了,她,输卵管双边阻塞,子宫发育不良。

医生宣告她,患了不孕不育性。

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惊天霹雳,如同一枚炸弹,把她炸得粉身碎骨。

她对这个诊断,半信半疑。他陪着她又去市里最有名望的医院,找了一个医术精湛的妇科医生做全身检查,还做了个微创手术,结果诊断出来了,还是与上次的一样。

她伤心欲绝地问医生,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救她?

医生面无表情地告诉她,可以做试管婴儿,不过,她的子宫畸形,别人的成功率百分之五十,一半的成功,而她的成功率百分之十三不到。

医生建议她,别去受那些无意义的痛苦了,抱养个孩子算了。

从医院回来,她心死如灰,感觉天塌下来了,整个世界一片空白,整天以泪洗面。

如果她不能生孩子,她的人生就完蛋了,与他的婚姻也将走到了尽头。他是个独生子,他妈坚决是不会让他断后的。

她有两个同学,男同学的是老婆不能生;女同学的是女的不能生,结果,两个都离婚了。

在生孩子的这件事上,女人如果不能生育,将是输得一败涂地,卑微到尘土里。

她忧心忡忡地对他:“如果你父母一定要你跟我离婚,那怎么办?”

他坚定如铁地回答她:“我们是不会离婚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丢下你!”

她感动得泪流满面,她说:“那孩子的事,你不会介意吗?”

他深情款款地对她:“我们可以抱养一个孩子,养他长大成人,我们爱他一辈子。”

那一瞬间,她拥抱着他,哭得噼里啪啦。

5

度过了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她慢慢接受了残酷的现实,但她仍然坚信,生活是不会这样亏待她的,相信生活还是有奇迹的。

她到处打听,江湖赤脚医生的可以治不孕不育的秘方,哪个亲朋好友说,哪个医生的偏方可以治好不孕不育,不管付多大的代价,她都要前往看,不管药丸有多苦,她都悄无声息地吞下去。

孩子是她活下去的无限希望,是她与他婚姻的延长百年的纽带。

那段时间,看病,把她折磨得心力交瘁;吃药,把她变得面黄肌瘦。

他心疼她,让她别再折腾,奔波劳碌了,直接抱养个孩子。他负责赚钱养家,她负责貌美如花。

6

他妈经常打电话来嘘寒问暖,让他俩去医院检查身体。他见纸终包不住火,便对他妈说,是他的问题,他得了不孕不育性。

他妈千里迢迢从老家风尘仆仆地赶来他们温馨的小家,从此以后对她更好了,视如亲生女儿,让她跟他好好生活过日子,也同意他俩抱养个孩子。

她心怀内疚,忐忑不安。

有一天,他妈在整理衣物时,在他们的房间里翻找出那张医院开的诊断单。

他妈知道后,责怪他一番,让他跟她离婚,他坚持不肯,并做他妈的思想工作。

某一天,他妈来找她,泪眼朦胧地跟她说:“媳妇儿,我知道你很爱我儿子,可是你能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断子断孙吗?他的幸福需要你的成全。你也别怪我,你要体谅一个为人母的心情,这些年以来,我待你不薄,你就当是报答我了,同意离婚,离开他。”

她含着泪,吞着苦,默默地点点头。

她怎么能不理解他妈的心情与想法呢?她就是舍不得离开他,他太好了,光芒万丈,视她如珍宝,爰她一既如往。

她向他提出离婚,他不同意,他问她:“是不是我妈来找你麻烦了。”

她说:“不关你妈的事,是我心甘情愿的,我这辈子不能给你生一男半女,觉得很对不起你,你这么好,值得拥有更好的。”

后来,他妈以死相逼,迫于无奈他选择了同意离婚。

他净身出户,把结婚时他买的那套房子、车子、存款都留给她。

领证的那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她在心里哭得噼里啪啦。十年余长的婚姻感情,无论是左手或右手,缺了哪一只,都痛心疾首,心如刀割。

他说:“此生,是我负了你。"

她说:“我们谁也不欠,要狠狠地幸福。”

她决定离开这个伤心之地,拖着行李箱,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在心里默默地唱着陈楚生的《有没有人告诉你》: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当火车开进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就从来没见过的霓虹,我打开离别时你送的信件,忽然感到无比思念,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我听见有人在欢呼有人在哭泣,早习惯穿梭充满诱惑的黑夜,但却无法忘记你的脸……

7

这些年,她在国外进修,不分昼夜地拼命学习,以及忘记那段摔得头破血流的过去。爱情没了,婚姻也没了,那总得做点与吃饭无关的事吧。

她早已换了手机号码,与过去断了联系。后来听朋友说,他接受了他妈的安排,与一个女孩相亲,不久便结婚,生了个女孩。日子也过得不咋样,经常为点鸡毛蒜之事,吵得鸡犬不宁。

某天和朋友吃完饭闲聊,笑着说出以前爱过的人时,才发现当时让你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终于变成了今天茶余饭后的笑谈。

爱情终究死不了人,梦碎过便知缠绵悱恻的荒唐,也终于知道没有那么多要去的天崖海角。

终有一天,你会静心下来,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自己的故事,笑着摇摇头。

所有愁肠寸断的事儿,都过去了。

8

六年后,她学成归来,在国外已是小有名气教育学家的她,回来跟朋友在这里开了一家教育机构。

她的事业蒸蒸日上,耳贯如雷。

有一天,她的一个学员因家里有事,不能如其赴约上门家教,她就替代学员上门家教。

在一幢3梯801的房子门口,大老远就听到房子里传来一个女人斯息底里的吼叫声,接着是鸡飞狗跳的吵闹声。

门突如其来地打开了,一个人怒气冲冲的从房子里走出来,走得跌跌撞撞,差点与她撞了个满怀,只是料想不到,这个人居然是他,那个在她心里,心心念念了许久的人。

那么多年没见,他似乎变了个模样,大腹便便,愁眉不展。

当年那个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神采奕奕青年才俊的他哪里去了?

她不禁百感交集,五味杂陈。原来一个不好的婚姻,也会让人过得精神颓废,愁眉苦脸。

她想,如果当年他们能如其美好地抱养个孩子,今后的今天,也许会夫妻恩爱,幸福美满,一个温馨有爱,岁月静好的家。

要找个风景好的地方,然后找灵魂默契的伴侣,在你心中的风水圣地,和她许下一生一世的诺言。

多么和美细水长流的爱情。

她和他,不说话,就这样站着,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恨不知所踪,一笑而泯。

9

对他而言,孩子是有了,血脉是延长有后了,可是他的人生却丢了。

婚姻的纽带,不是孩子,不是金钱,而是关于精神的共同成长,在最无助和软弱的时候,有他(她)托起你的下巴,扳直你的脊梁,令你坚强,并陪伴你左右,共同承受命运。那时候,你们之间除了爱,还有肝胆相照的义气,不离不弃的默契,以及铭心刻骨的恩情。

可惜,明白了太迟……

我喜欢你,像风走了八千里,不问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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